姜稚稚走进主楼,地毯吸住了脚步声。
玄关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她脸上没有温度。
她抱着背包,布丁在里面安静地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厉沉舟跟在她身后进门,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很轻。
他脱下黑色大衣递给佣人,袖扣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站到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
“你是姜家送来抵债的吧。”
他说。
姜稚稚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冷,像在看一份文件,而不是一个人。
她没退后,也没低头。
“我是来履行婚书的。”
她说。
厉沉舟嘴角动了动,没笑。
“婚书上写的是两年契约,三千万解约金。
你签了字,就该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点头。
“我知道。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
“那你有什么价值?”
他问,“除了替嫁,你能给我什么?”
姜稚稚没立刻回答。
她拉开背包外层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那是婚书的复印件,边角有些磨损,但字迹清晰。
她把纸递出去。
“协议写明了,替嫁两年,期满拿三千万走人。
您要是觉得亏了,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厉沉舟盯着那张纸,没接。
几秒后,他伸手接过,打开来看。
他的目光扫过条款,停顿在签名处。
姜稚稚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侧。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但她控制住了表情。
这不是求生,是谈判。
她不是来乞讨的,也不是来认命的。
厉沉舟看完,把纸折好,放进西装内袋。
“你知道这房子有多大吗?”
“不知道。”
她说。
“三百七十二平。”
他说,“东侧房间归你,西侧我用。
猫可以留,但不准进书房。”
“明白。”
她答。
“还有,”他看着她,“别指望我会陪你吃饭,或者演恩爱夫妻。
这场婚姻只是形式。”
“我没这么想。”
她说,“我也不会打扰你。”
厉沉舟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朝楼梯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
“早点休息。
明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生活。”
姜稚稚没动。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布丁在包里动了动,脑袋蹭出来,鼻子碰了碰她的下巴。
她抬手摸了摸猫耳朵。
“没事了。”
她正准备往二楼走,忽然听见楼上走廊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她抬头,看见厉沉舟站在栏杆边,正在解领带。
他左手搭在扶手上,领带松开一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喉结下方的纽扣。
这个动作让她心头一震。
她记得这个姿势。
昨晚梦里,她梦见他在一间全白的房间里脱西装,背对着她,声音很低:“你到底是谁?”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右手捏着领带,左手指节轻轻敲着锁骨位置。
现实和梦境重叠的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睡。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背包带子,手指却微微发抖。
这不是巧合。
梦里的细节太具体,不可能是幻想。
她甚至记得他梦里穿的那件衬衫,袖口有暗纹,和现在这件一模一样。
她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也不能多看。
如果被发现异常,只会引来怀疑。
厉沉舟抬手去整理袖扣。
就在他抬起左手的瞬间,她的视线落在他小指上。
一道浅白色的疤,横在指节中间,像是旧伤愈合后的痕迹。
她呼吸一滞。
梦里也有这道疤。
不止一次。
她梦见他坐在书桌前签字,左手小指压在纸上,疤痕在台灯下很明显。
还有一次,她梦见他握着她的手,那只手很紧,疤痕贴着她的皮肤。
现在,它真的存在。
她迅速移开目光,低头抱起布丁。
猫乖乖地窝进她怀里,尾巴卷住她手臂。
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是在预知。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被动接受安排的人。
她有了武器,哪怕没人知道。
厉沉舟己经不在栏杆边了。
楼上安静下来。
她抱着猫,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地毯很厚,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二楼东侧的房间门开着,灯亮着。
她走进去,放下背包,让布丁跳到床上。
猫转了一圈,最后蜷在枕头边。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庭院。
铁门关着,路灯昏黄。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样子,湿着鞋,抱着猫,在门外等了西十多分钟。
那时候她还不确定。
现在她知道了——厉沉舟的一举一动,她都能提前看见。
只要她能记住每一个画面。
她走回床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她点开备忘录,在上一条记录下面输入新内容:他左手小指有疤,和梦里一样。
我不是猜中,是看到了未来。
她合上手机,坐到床沿。
布丁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楼下没有声音。
厉沉舟应该进了书房。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她知道,明天他会出现在早餐厅,穿深灰色西装,喝黑咖啡,不加糖。
因为她在梦里见过。
她躺下来,盖上被子。
布丁挪了挪,靠在她手臂边。
她闭上眼,想着刚才那一幕——厉沉舟站在楼梯上,领带松开,左手摩挲着纽扣。
他问她有没有价值。
她给了他婚书。
但他不知道,真正有价值的,是她脑子里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话、从未展现过的动作、从未被人看见的情绪。
这些,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翻身侧躺,手指轻轻碰了碰无名指。
梦里他跪在雪地里,手里拿着戒指。
那不是幻想。
那是即将发生的事。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下一局,她要让他先开口问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而不是问她,能带来什么价值。
窗外风停了。
树影静止。
她听见楼上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走向西侧。
那是他的方向。
她轻轻说了句:“下次见面,我要你主动找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布丁突然抬起头,耳朵竖起,看向房门。
门外,走廊的地灯还亮着。
一只左手正搭在门框边缘,指尖有一道浅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