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林夕挂掉电话，纤细的手指在老旧手机的塑料外壳上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一个生命的终结，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通知。
心里那点被消息猝然砸出的意外涟漪，迅速被一种更深、更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覆盖。
那个男人——她嗜赌、酗酒、将拳脚相加视作日常的禽兽父亲，死了。
客厅里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映照出那些从青春期就如影随形的、密集的褐色斑点。
它们盘踞在她本该光洁的脸颊上，成为“丑陋”最首接的注脚，也是她所有自卑的源头。
“小夕，谁的电话呀？”
母亲揉着湿漉漉的手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无法褪去的疲惫。
林夕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妈，他死了。”
母亲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中。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一中混杂着震惊、茫然、乃至一丝…解脱的复杂神情在她浑浊的眼中飞快闪过，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仿佛掏空了所有力气的叹息：“……死得好。
我们……我们娘仨，终于解脱了。”
是啊，解脱了。
“解脱”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林夕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个鲜血与泪水交织的夜晚。
父亲喝得烂醉如泥，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揪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她和弟弟林麟像两只受惊的小兽，哭喊着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换来的却是更狂暴的踢打和辱骂。
报警？
来的警察只会皱着眉头，把这一切归为“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口头警告几句，便不了了之。
那个男人，是扎根在她们生命里的一颗毒瘤，汲取着她们的养分，带给她们无尽的痛苦。
而今天，这颗毒瘤，自行溃烂、消失了。
她们去了警局认尸。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铁锈般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冰冷的监控画面里，那个男人倒在肮脏湿滑的小巷尽头，像一团被丢弃的破布。
他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到极致，里面凝固着某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恐怖景象。
他的嘴巴扭曲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死因成谜。
连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皱着眉，无法从现场判断出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可能是突发性心脏病，或者……某种急性中毒？”
一个年轻的警员低声猜测，但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负责此案的警官草草结了案，毕竟，一个烂醉的、仇家众多的赌徒，在深夜的小巷里发生任何“意外”都不算稀奇。
他甚至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你总算解脱了”的同情。
她们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逃离般搬离了那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家。
在城里一个偏僻的角落，租了间仅有三十平米的老旧小屋。
母亲开始没日没夜地打零工，弟弟林麟咬着牙，靠助学贷款和***继续着他的大学学业。
而林夕，这个刚刚毕业即失业的“丑女”，正像一叶无根的浮萍，穿行在陌生城市令人窒息的人海里。
她习惯了。
习惯了简历石沉大海的失望，习惯了面试官看到她脸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疏离，习惯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用“丑八怪”三个字为她贴上标签。
她曾天真地以为，大学里遇到的唐赫是照进她灰暗生命里的一束光。
那个男生起初对她百般讨好，温柔体贴，让她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在乎的滋味。
可后来呢？
后来她才明白，那甜言蜜语的背后，藏着的是将她骗去偏远山区卖掉的恶毒计划。
那一次，她拼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和运气才侥幸逃脱。
自那以后，她不再相信任何男人，她只信自己，和口袋里越来越薄的人民币。
此刻，夕阳的余晖将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虚假的金色。
林夕走在嘈杂的街道上，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熟悉的虚弱感。
她从小体弱多病，药几乎当饭吃，这具身体仿佛一个沉重的负累。
就在这时——嗡。
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颅骨内部的震动感猛地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周围喧嚣的车流人声瞬间像是被隔离开来，变得模糊而遥远。
紧接着，一个冰冷、精准、毫无任何生命气息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机械，首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检测到极致怨念与新生死气，环境达标。
灵魂资质判定：‘优异’。
符合绑定条件。
地狱净化系统，己强制绑定。
林夕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新手任务发布：净化你身后的‘窥视者’。
限时：十分钟。
任务失败惩罚：灵魂能量抽取。
什么……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信息，一股阴冷的、带着腐烂气息的寒意，毫无预兆地贴上了她的后颈。
林夕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只见身后几步远的街角阴影里，一个穿着不合时季的破烂棉袄、面色青白如同溺毙者的男人，一双空洞死寂、没有半分活人神采的眼睛，正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