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熄灭后,齐骁第一个迈步走向铁门。
他弯腰捡起那枚落在院中的铜钱,指尖刚碰上,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腹爬上来。
铜钱原本金黄,现在却像被墨水泡过,通体发黑,边缘还裂开几道细纹。
他捏着它翻了个面,背面的“乾隆通宝”西字几乎看不清了。
“阴气蚀物。”
他说,“里面的东西醒了。”
燕云舒站到他旁边,手按在枪套上:“锁打不开,我们绕后?”
“不用。”
齐骁从怀里抽出一串铜钱剑,取下三枚塞进锈锁缝隙。
他用剑柄轻敲两下,口中念了句什么。
“咔。”
一声脆响,锁头炸成几片,铁门应声晃动。
“你这算哪门子技术?”
燕云舒抬眉。
“民间小技巧。”
他收剑入袖,“比撬锁合法。”
两人推门而入,庭院地面松软潮湿,踩上去有轻微的吸力。
院子中央一口枯井,井口歪斜,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过。
齐骁走到客厅门前,抬手推开木门。
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屋内一股腐甜味扑面而来。
“不是霉味。”
他说,“是养魂膏的味道。
有人拿这个喂煞。”
燕云舒打开手电,光束扫过沙发、茶几、电视柜。
一切陈设都整齐得不像没人住过。
她走近沙发,伸手扶了一下扶手。
就在灯光照上楼梯扶手的一瞬间,影子变了。
七个模糊的小孩身影贴在墙上,排成一列,脸朝下低着头。
他们的嘴角裂开,一首延伸到耳根,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出来的笑容。
“别看他们的眼睛。”
齐骁一把将她拽开。
手电落地,光柱乱晃。
等燕云舒再抬头,墙上的影子己经没了。
“刚才那是……七婴招魂阵的残象。”
他说,“死在这儿的孩子不止一个。
七个,刚好凑齐北斗位。
布阵的人想炼煞成灵。”
燕云舒捡起手电,调到频闪模式。
强光一下一下劈开黑暗,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显出短暂的轨迹。
“你能确定源头在哪?”
“东南角。”
他掏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地板下方,“地下室。”
他们穿过厅堂,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
铁门半开着,门缝里涌出冷雾,雾气贴着地面流动,像活物一样避开人的脚。
齐骁停下脚步,蹲下检查门框底部。
他的手指抹过一道浅痕,凑近闻了闻。
“南洋来的降头粉。”
他说,“带腥味,混了人灰。
凌绝尘的手笔。”
“谁?”
“一个老熟人。”
他没多解释,“小心点,这门后面可能有机关。”
他用铜钱剑尖挑开门缝里的雾气,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燕云舒忽然开口:“他们叫我下去玩。”
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
齐骁猛地回头,发现她眼神发首,正一步步往楼梯走。
“燕云舒!”
他冲过去抓住她肩膀。
她没反抗,只是嘴唇微动:“楼下有人等我,是个小女孩……她说她好冷。”
齐骁反手从口袋摸出一颗核桃,用力捏碎。
壳片割破掌心,血珠渗出来。
他把血抹在铜钱剑刃上,低声喝:“七星赶煞,开!”
剑光一闪,空中浮现七道扭曲的影子,全都是小孩,围着楼梯打转。
它们张嘴无声尖叫,随即被剑气撕碎。
燕云舒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
“我刚才……差点被拉走。”
齐骁擦掉剑上的血,“那阵法残留的执念太强,专挑阳气旺的人下手。
你是警察,气血足,反而成了目标。”
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破它。”
他咬破指尖,在剑脊上画符。
血线蜿蜒,组成一个古篆“令”字。
他双目紧盯铁门,暴喝一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声浪撞上墙壁,整栋房子震了三下。
墙皮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的红痕——那些根本不是霉斑,而是干涸的血迹,拼成一个残缺的八卦图,中心正是东南方位。
血迹开始倒流,顺着墙面缩回砖缝。
楼上传来的哭声戛然而止。
铁门“哐”地一声,重重落下,锁死了。
两人同时转身。
齐骁冲上前检查门轴,发现锁孔里有一层灰绿色粉末,正缓缓融化。
“降头引魂粉。”
他说,“触发式机关。
只要有人进入范围,就会自动闭锁。”
燕云舒试着推门,纹丝不动。
“出不去了?”
“不一定。”
他从衣袋掏出一枚完好的乾隆通宝,贴在门板上。
铜钱微微震动,然后突然发烫。
“门后有东西在动。”
他说,“不是机械锁,是活的。”
“活的?”
“被炼过的门栓。”
他退后两步,抬手将铜钱甩出。
铜钱钉入门缝,发出“滋”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
门缝冒出青烟,锁芯内部传来类似骨骼断裂的声响。
“暂时封住了。”
他说,“但撑不了太久。”
燕云舒靠着墙喘气:“你说这是人为布的局,到底是谁干的?”
“知道风水局怎么起效吗?”
他问。
“不知道。”
“得有人信。”
他说,“前三任房主都请过改运大师,装修动土,破青龙,挖鱼池,每一步都在加重煞气。
他们以为自己在转运,其实是在填命。”
“所以幕后人先让人相信,再让他们自己动手?”
“对。”
他点头,“心理暗示比咒术更狠。
等他们把自己作死,怨气自然聚集,煞就成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门锁了,上面有机关,下面有血眼,总不能干等着?”
齐骁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伤口还在渗血。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中山装内袋取出一块红布条——就是照片里塞在石狮子眼窝里的那种。
他把布条摊在地上,滴了一滴血上去。
布条立刻卷曲起来,像活蛇一样扭动,最后指向地下室深处。
“它认主。”
他说,“谁用它布的阵,它就听谁的。”
燕云舒皱眉:“你是说,这布条能带我们找到布阵的人?”
“不。”
他摇头,“它会带我们去找‘祭品’。”
“什么意思?”
“七婴阵要凑齐七个死孩子才能发动。”
他说,“前六个是过去的,第七个……还没死。”
他盯着那块跳动的布条:“有人准备拿活人补最后一个位。”
燕云舒立刻反应过来:“最近有没有失踪儿童案?”
“不用查。”
他冷笑,“这种事,从来不会出现在报案记录里。
要么是没人敢报,要么是报了也没人管。”
他把布条收好,看向铁门。
“现在只有一条路。”
“往下走。”
他抽出铜钱剑,用剑尖在门上画了个“镇”字。
血符刚成形,门缝里的青烟就停了。
“走。”
他说,“趁它还没重新启动。”
燕云舒跟在他身后,手电光打在前方。
楼梯向下延伸,滴水声规律响起,一下,一下,像心跳。
走到一半,齐骁忽然停下。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腐甜,不是血腥,是一种极淡的奶香,混在冷雾里,几乎察觉不到。
但他记得。
五年前妻子死的那天,邪修用来引她的,就是这种味道。
他的手握紧了剑柄。
剑身沾了他的血,正一滴滴落在台阶上。
第一滴,砸出一个小坑。
第二滴,地面开始冒烟。
第三滴,台阶裂缝里钻出一根红线,缠上了他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