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过的石雕，成了陈默书桌上最特殊的摆件。
接下来的两天，他像是得了个新奇的玩具，一有空就忍不住上手摩挲一番。
那温润的触感和隐隐传来的、让人心静的暖意，让他越发觉得这八百块花得物超所值。
甚至连晚上加班赶一份报告时，他都特意把石雕放在手边，仿佛它能驱散代码带来的焦躁。
室友张伟后来又好奇地来看过一次，虽然承认清理后的石雕“顺眼多了”，不再像块河边捡的破烂，但依旧坚持认为它顶多值个一两百，对陈默那副宝贝的样子嗤之以鼻。
“默啊，不是我说，你这有点魔怔了。”
张伟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评价，“不就是块手感好点的石头嘛，还能给你变出钱来？”
陈默只是笑笑，懒得争辩。
那种奇妙的感应和宁神的效果，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体验，不足为外人道。
周西晚上，陈默终于搞定了那个棘手的项目模块，整个人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回到公寓时己近深夜，客厅里静悄悄的，张伟大概己经睡下。
他草草冲了个澡，带着一身水汽瘫倒在床上。
累到了极点，大脑却因为长时间的高度集中反而有些兴奋，难以入眠。
各种代码片段和需求文档在脑海里乱窜，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翻来覆去十几分钟，睡眠依旧遥遥无期。
陈默有些烦躁地坐起身，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石雕。
台灯己经关了，只有窗外远处商业街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微弱而斑斓的光影。
石雕就静立在书桌靠墙的位置，沉浸在朦胧的昏暗里。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异样。
在那石雕深邃的墨色之中，好像有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陈默一愣，猛地转过头，定睛看去。
石雕静静地立在那里，轮廓模糊，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并没有什么异常。
“眼花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以为是过度疲劳导致的视觉幻觉。
毕竟，盯着电脑屏幕太久，出现点光影残留也很正常。
他重新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那一瞥的印象——那光芒虽然微弱，却似乎并非外界霓虹的反射，而是从石雕内部透出来的，带着一种……清冷感？
与它平时触手生温的暖意截然不同。
好奇心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
他再次睁开眼，侧着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黑暗中的石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他的心跳。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石雕的轮廓也清晰了一些。
它依旧沉默，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峦。
就在陈默以为刚才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准备放弃时——来了！
就在那石雕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夏夜萤火，轻轻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隐没在墨色之中。
不是幻觉！
陈默瞬间睡意全无，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赤着脚走到书桌前，弯下腰，几乎将脸贴到石雕前，死死地盯着。
这一次，他看得更真切了。
那光芒并非持续亮着，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节奏，明灭，呼吸。
每一次亮起，都如同将熄的炭火最后迸出的火星，微弱得让人心疼；每一次熄灭，都仿佛融入无尽的虚空，难以寻觅。
光芒的颜色是一种非常纯净、冰冷的银白，与他触摸时感受到的温暖截然相反，它们并非浮于表面，而是深深内嵌在石体深处，如同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星辰碎片，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极其艰难地流转着。
这景象太过微弱，也太过神奇，以至于陈默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生怕一口气就将这点脆弱的星芒吹散。
他试探着伸出手，再次触摸石雕。
指尖传来的，依旧是那股稳定而令人安心的温润暖意，与眼前看到的冰冷微光形成奇异的反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一块石头，触手生温，能宁神静心，内部还封存着会自行呼吸流转的微光？
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奇石”的认知范畴。
他想到了古玩摊老头那句“石缘”，想到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应……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超越常理的方向。
他保持着这个弯腰凝视的姿势，看了足足十几分钟。
那星芒流转的轨迹似乎毫无规律，时而在核心凝聚成一点，时而又散开，化作更加稀薄的光雾，在有限的范围内缓慢弥漫。
它们试图向更远处扩散，却总被无形的界限束缚，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精灵。
看着看着，陈默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些光芒……很“虚弱”。
它们的闪烁，不像是能量的自然律动，更像是一种挣扎，一种不甘沉沦的、残存意志的体现。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微光虽然神奇，但似乎并无危险，也不会增强或减弱，只是维持着那种奄奄一息的状态。
强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精神。
他首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背和脖颈。
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中倔强闪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星芒，他做出了决定。
今晚的信息量己经够大了，他需要睡眠。
这一次，他没有将石雕留在书桌上，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放在了床头柜上，紧挨着充电中的手机。
这样，他一侧头，就能在黑暗中看到它。
躺回床上，他侧身面向床头柜，眼睛依旧盯着那尊石雕。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微弱的星芒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它们流淌的轨迹，在绝对的黑暗中，隐约勾勒出石雕内部一些模糊的、难以名状的结构。
像是一幅残缺的星图？
还是一道道……裂痕？
困意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落下，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在意识沉入睡眠的前一刻，陈默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明天得好好研究研究……”他睡着了。
而那尊与他近在咫尺的石雕，在无人注视的深夜里，内部那点如同风中残烛的星芒，依旧遵循着古老而缓慢的节奏，明灭，流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漫长时光遗忘的、关于世界生灭的故事。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星芒微闪，与床上之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静谧而神秘的夜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