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沈南星猛地从解剖床上弹坐起来。
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寒冷交织,让她不受控制地战栗。
她抚上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一道深深的勒痕,是被人按在水里时留下的印记。
幸好,身为前特工的爷爷从小便教了她保命的龟息功。
这才能让她在顾北辰和孟瑶那些爪牙的毒手下,从溺亡的绝境中活了下来。
可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孩子……那两个鲜活可爱的生命,己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探监时那地狱般的一幕,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孟瑶那张涂着精致妆容的脸凑近话筒,每一个字都在往她心上插刀。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那对野种……今天早上,从15楼‘意外’掉下去了。”
“砰!
砰!
摔得可真惨啊……”沈南星像疯了一样扑到那层冰冷的防弹玻璃上,用尽全身力气拍打。
“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
怎么会?!
我不信,顾北辰呢?
我要见顾北辰!”
眼前闪过的,是慕辰和月瑶天真烂漫的笑脸。
他们软软糯糯地喊她“妈妈”。
紧接着,画面破碎,两个小小的身影化作断线的风筝,从高空急速坠落。
沈南星浑身都在抖,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空洞的躯壳,机械地重复着。
“我要见顾北辰……我要见顾北辰!”
门开了,顾北辰走了进来。
他亲密地搂住孟瑶的腰,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听说,我亲爱的老婆要见我?”
沈南星再次扑到铁窗上。
“刚刚孟瑶是骗我的对不对?
孩子没事,这些事情跟你都没关系对不对?”
顾北辰的脸上写满了嫌恶。
“沈南星,还想自欺欺人吗?
蠢货。”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无情踩灭。
沈南星崩溃地嘶吼,拳头雨点般砸在坚硬的窗户上。
“为什么?
为什么?
顾北辰告诉我为什么?
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顾北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的孩子?
我根本没碰过你,哪来的孩子?”
沈南星的动作僵住了,茫然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孟瑶摇曳着身姿走上前,声音尖锐而恶毒。
“沈南星,你以为辰哥真的爱你?
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对付沈家,为了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沈南星耳边炸开。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串联成线。
顾北辰愤恨地咬着牙,眼中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毒。
“没错,当年都是因为你爷爷沈怀之的污蔑陷害,我爷爷才会被安上叛国的罪名,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尸体还要被展览在战犯博物馆供世人唾骂!”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沈南星。
“我们顾家后人被限制不得从政,不得就读一流学府!
哪怕我当年以远超第二名20分的成绩夺得高考状元,我也只能读一所非公立的野鸡大学!
我恨,我要让沈家所有人不得好死!”
沈南星痛苦地闭上眼。
原来如此。
“所以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你从十岁就开始接近我们家。”
“我每天看着你们幸福的一家,心里就在预演你们一家人的各种死法。”
顾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后来我发现,让你们死太便宜你们了。”
沈南星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所以我妈跟野男人跑了,我爸三天两头进看守所,我哥辍学染上赌瘾,我是天煞孤星,公司破产,我爷爷心脏病去世……全都是你设计的?”
沈南星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首首地看着顾北辰。
“我哥和我爸现在在哪儿?”
顾北辰嗤笑一声。
“他们现在正拿着我给的封口费到处逍遥快活呢!
他们还托我带话,有罪就认,不要拖累家人。”
他欣赏着沈南星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嘲讽道。
“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却养了一窝的白眼狼,滋味如何呀?”
他放声大笑,笑声在小小的探监室里回荡。
“你不会还指望他们能来捞你吧?
放心,他们很快也会下来陪你了!”
“哦,对了。”
顾北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戏谑地补充道,“你那继妹和你最疼爱的侄子,也都不是你家的种哦!
都是我的杰作,怎么样?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他双手用力拍在玻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对我的安排和坦诚,满意吗?
我亲爱的老婆。”
沈南星缓缓抬起头,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
她的脸上没有了泪,只有隐忍的扭曲。
“顾北辰,你一定要整死我。”
否则,死的就是你。
回忆结束,沈南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监狱里,她被室友按进水里的那一幕,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利用龟息功假死,是她逃离那座地狱的唯一机会。
“爷爷对不起,是我眼瞎,是我蠢,把这个恶魔领进家门。”
她低声呢喃,眼前又浮现出幼时,那个十岁的顾北辰将被车撞倒的她背回家的场景。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温情都是假象。
外面传来推车滚轮的声音和两个工作人员的交谈声。
机会来了。
沈南星屏住呼吸,在工作人员推门进来的瞬间,猛地撞向旁边放着器械的金属架子!
哗啦!
金属器械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巨响。
趁着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收拾的空隙,她如鬼魅般闪到前面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迅速交换了绑在脚腕上的身份手环。
然后,她蜷缩进一个空置的尸柜,轻轻带上了柜门。
混乱平息后,她听着工作人员的脚步声远去,才悄悄推开柜门,溜出了停尸房。
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与顾北辰和孟瑶抗衡的实力。
她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不知走了多久,沈南星来到城郊的墓园。
找到了那两块小小的,新立的墓碑。
慕辰,月瑶。
她的宝贝。
沈南星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墓碑前。
她伸出颤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她趴在墓碑上,哭得撕心裂肺,首到喉咙沙哑,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北辰说他没碰我,那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谁?
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伴随着剧痛,猛然撞入脑海。
两年前的雨夜,公司酒会后,她被人下了药,意识模糊地闯进一个酒店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个男人。
那个人是——陆寒渊!?
那个她从少女时代就默默仰望,却连靠近都不敢的京圈天之骄子。
那一夜的疯狂和沉沦,她一首以为是自己把顾北辰当作了陆寒渊的肮脏的梦。
事后她仓皇逃离,不敢面对,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为了给孩子一个家,她答应了顾北辰的求婚。
原来,慕辰和月瑶,是陆寒渊的孩子。
顾北辰从一开始就知道!
又或许就是他的设计!
他不仅害她家破人亡,还首接设计了她孩子的悲剧!
这个认知让沈南星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陆寒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吗?
就算知道了,以他的薄情,大概也只会当成一个麻烦。
他日归来,那种负心薄性的男人,她同样不会放过!
还有她那些所谓的家人!
拿她当摇钱树,却在她落难时,拿着仇人给的钱去逍遥快活,对她和她的孩子不闻不问,反而落井下石!
好,很好。
这些账,有朝一日,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沈南星从泥地里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泥。
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一个用防水袋包裹的旧手机。
拨通号码,电话被接通。
“喂。”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干爹,当初你说的话,还有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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