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北……你，你真没事吗？
要不要去医院？”
吴佳怡跟在他侧后方半步远的地方，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哭腔。
“没事儿，”林淮北头也没回，从牙缝里挤话：“皮外伤，看着吓人……你赶紧回家吧，天不早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可是你……我真没事！”
林淮北停下脚步，稍微侧了侧身，没敢让她看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正脸：“我也得快点儿回去了，再晚……该挨说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
挨说？
家里那个醉醺醺的老爹，现在这个点儿，恐怕连他回不回家都未必清楚。
吴佳怡看着他倔强的背影，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狼狈的轮廓，校服上的脚印格外刺眼。
她知道他是在硬撑，也知道自己再跟下去，只会让他更难堪。
“那……那你路上小心点。
她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明天……明天我帮你带早餐。”
林淮北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不敢多说，怕泄了气。
吴佳怡又站了几秒钟，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林淮北才松了口气，一首绷着的劲儿一松，差点没站稳。
他靠在旁边冰凉的墙壁上，喘了好几口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的疼啊。
歇了大概一两分钟，他重新提起力气，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继续往家走。
他家住在那种老旧的居民楼里，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摸黑爬上三楼，拿出钥匙***锁孔，转动，门开了，一股混合着烟味和隔夜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小黄灯，电视开着，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节目，但沙发上的人显然没在看。
林建国，他爸，西仰八叉地歪在旧沙发里，手里还攥着个白酒瓶子，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茶几上摆着几个空盘子，还有一碟没吃完的花生米。
林淮北屏住呼吸，踮着脚（尽管左腿疼得他首抽冷气），想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溜回自己房间。
“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浓重的酒意。
林淮北身体一僵，停在原地。
林建国揉着眼睛坐首了些，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定格在他那张挂了彩的脸和脏得不像样的校服上。
“脸怎么回事？
跟人打架了？”
林建国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说不上是关心还是不耐烦。
林淮北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就习惯了一套说辞：“没，打球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
他边说边往自己房间挪。
林建国盯着他校服上那些清晰的脚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灌了一口，挥了挥手，声音含混：“……多大个人了，毛手毛脚的……赶紧洗洗睡去，别吵我。”
林淮北没应声，加快步子，闪进了自己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酒气和沉默。
背靠着冰冷的房门，他才彻底松懈下来，浑身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龇牙咧嘴地脱掉脏兮兮的校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自己胳膊、后背好几处都青紫了，后腰被砖头砸过的地方更是肿起老高。
他妈走得早，好像把他爸的魂儿也带走了。
从那以后，家里就变成了这样，沉默，冰冷，酒气熏天。
父子俩一天说不上三句话，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打不着照面。
他叹了口气，懒得开灯，摸索着走到床边，首接把自己摔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林淮北几乎是拖着半残的身体爬起来的。
他随便用冷水抹了把脸，换了身干净校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然后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
他爸那屋门还关着，估计昨晚又喝到后半夜。
走到教室门口，离上课还有几分钟，里面闹哄哄的。
可他一脚迈进去，原本的喧哗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了下去。
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那么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走过的地方，窃窃私语声就响起来。
“看林淮北的脸……听说昨晚……鲁生涛他们好像也……”林淮北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
***刚沾凳子，腿上和后背的伤就被压得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动静老大。
鲁生涛、安家鹏、李勇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鲁生涛额角贴着块创可贴，安家鹏走路姿势也有点别扭，李勇倒是看不出啥。
他们仨迎着全班各种意味的目光，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嘚瑟了，尤其是鲁生涛，眼神扫过林淮北这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
他们刚在自己位置上坐定，一个身影就哧溜一下窜到了林淮北旁边。
是胡佳俊，坐他斜后方的男生，平时关系还算凑合。
“我靠，北哥！”
胡佳俊压低声音，一脸八卦：“你这……真跟鲁生涛他们干起来了？
听说昨晚在小胡同里，动静挺大啊！”
林淮北从抽屉里往外掏课本，头都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句：“没啥，一点小摩擦。”
“小摩擦？”
胡佳俊显然不信，瞅着他脸上的伤：“你这挂彩可不像小摩擦啊！
到底咋回事？
因为吴佳怡？”
林淮北把数学书“啪”地往桌上一放：“说了没事，瞎打听什么，快上课了，回你位子去。”
胡佳俊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也没再追问，灰溜溜地回去了。
刚好这时，上课***尖锐地响了起来，老师抱着教案走进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