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镇国公府的琉璃瓦上，水花四溅，仿佛要将这朱门高户的威严一并冲刷而去。
偏厅内。
烛火被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吹得明明灭灭，映得人影摇曳。
“沈屹！”
一声凄楚的哭喊，穿透厚重雨幕，带着绝望。
林薇薇闯了进来。
浑身湿透，昂贵的云锦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更显狼狈。
发间价值千金的珠钗歪斜，一缕湿发狼狈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边。
她那双惯常盛满高傲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惊惶的泪水。
她扑上来，死死抓住沈屹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
“你去求求太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却仍藏着一丝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屹身形挺拔如松，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雨水顺着他玄色锦袍的袖口，滴滴答答，在脚边积起一小片水渍。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京城第一美人，吏部侍郎的嫡长女。
他掏心掏肺追了十年，换来无数奚落和那句当众辱骂的女人。
记忆里，属于原主的痴迷、卑微、痛苦……如烈焰般灼烧过心口，又迅速被冰冷的理智覆灭。
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放手。”他开口。
声音不高，却像这穿堂而过的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薇薇愣住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紧，指节泛白：“你不肯帮我？沈屹，你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
“情分？”
沈屹嗤笑一声，那笑声又冷又空。
他终于动了。
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动作缓慢而坚定，一根，一根，掰开她那只冰冷粘湿、死死纠缠的手指。
像是在剥离一段极其厌恶的过往。
林薇薇的手被迫松开，无力地垂落。
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仿佛不敢相信这温顺的“舔狗”竟敢如此。
“林大小姐，”沈屹抽回自己已然褶皱的衣袖，指尖优雅地掸了掸，仿佛拂去什么令人不悦的尘埃，“你三天前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掷地有声的那句话，想必全京城都还没忘。”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冰冷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刀似刃：
“你说，你林薇薇便是瞎了眼，也绝不可能下嫁我这条‘摇尾乞怜的犬’。”
“怎么？如今你这双明眸，是打算‘瞎’在我这‘犬’窝里了？”
林薇薇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比窗外被雨水打残的白海棠还要惨淡。
身子猛地一晃，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不……不是的，沈屹，你听我解释，我那是一时糊涂，是气话……”
“送客。”
沈屹直起身，背影冷硬如铁，不再施舍给她半分目光。
他的视线投向门外那片被暴雨笼罩的、漆黑无尽的夜，决绝而疏离。
两名身形健硕的仆从无声上前，如同铜墙铁壁，挡住了林薇薇试图再次扑上的路径。
“沈屹！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看在我们……”
她凄厉的哭喊和辩解，被那两扇沉重朱红大门“砰”地一声，无情地隔绝在外。
连同她最后一丝体面和希望，一同碾碎。
厅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世间万物。
沈屹踱步到紫檀木书案边。
案上，一本才子佳人话本孤零零摊开着，那是原主睡前必读的“圣经”。
他拿起，封面上《鸳鸯梦》三个字显得格外讽刺。
指尖一松，书册精准地落入角落那只专门盛放废物的篓子里，发出一声闷响。
“阿福。”
阴影里，心腹长随应声而出，垂手侍立，如同蛰伏的影。
“去查个人。”
沈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吏部侍郎府，那位行二的庶女，林微。”
他顿了顿，眸色深沉。
“我要知道，她和她那位光芒万丈的好姐姐，骨子里，到底有什么不同。”
“是。”
阿福躬身，没有多余一字，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
沈屹负手，重新立于窗前。
窗外，暴雨倾盆，像是要彻底洗净这府邸积攒了十年的憋屈。
他的眼神，锐利如刚刚开刃的刀锋，映着烛火，寒光凛冽。
舔狗的剧本，他已亲手撕碎。
从这一刻起，这京城的棋局，该由他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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