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
秋若一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蛛网密布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头痛欲裂，现代记忆与古代记忆疯狂交织碰撞——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国际首席翻译官，在前往联合国会议的途中遭遇车祸，再醒来，竟成了这大晏朝冷宫中同名同姓的十六岁小宫女。
“秋若一，你既然占了这身子，你的仇，我替你报。”
她轻声道，声音沙哑却坚定。
原主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因偷偷收养了林贵妃走失的波斯猫，被同屋宫女告发，罚跪雪地三个时辰，活活冻死。
而那告密者，此刻正假惺惺地在外间抹眼泪。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刻意压低却足够让她听清的声音：“秀珠姐姐，快别哭了，张嬷嬷过来查房了！”
秋若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秀珠，原主记忆中那个“情同姐妹”，却转身就出卖她的人。
她迅速躺回硬邦邦的木板床，闭上眼，调整呼吸，伪装成虚弱却勉强清醒的模样。
“吱呀——”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藏青色宫装、面容刻薄的老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眼睛红肿、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的秀珠。
“哟，还没死呢？”
张嬷嬷吊梢眼一瞥，语气讥诮，“算你命大。
既然醒了，就别挺尸了，赶紧起来把恭桶刷了，耽搁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秀珠连忙上前一步，柔声劝道：“嬷嬷，若一妹妹刚醒，身子还虚着，这些粗活……要不，我先替她做了吧？”
她说着，还贴心地将手里一件半旧的棉衣往秋若一身上披。
秋若一却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往床内侧缩了缩，抬起苍白的小脸，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声音细弱蚊蝇：“秀珠姐姐……你、你昨日给我的那块点心，我……我还没吃，放在枕头底下，怎么……怎么就不见了？”
秀珠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关切表情瞬间凝固。
张嬷嬷眉头一拧，疑窦顿生：“点心？
什么点心？”
冷宫份例苛刻，点心可是稀罕物。
秋若一仿佛意识到失言，慌忙捂住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秀珠，又飞快低下头，睫毛颤抖着，不再言语。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在惧怕秀珠。
张嬷嬷在宫中浸淫多年，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秀珠：“说！
怎么回事？”
“嬷嬷明鉴！”
秀珠噗通一声跪下，急声道，“奴婢从未给过她什么点心！
定是若一妹妹病糊涂了，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秋若一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姐姐昨日给我点心时，还说……还说让我别怕，林贵妃的猫你会帮我处理掉，绝不会让人发现……姐姐，你明明说过会帮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后来带人来抓我的，也是你？”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点出关键，与之前娇弱惶恐的样子形成微妙反差，更显可信。
“你血口喷人！”
秀珠脸色煞白，尖声反驳，眼神却慌乱地闪烁。
张嬷嬷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不管这两个小宫女之间谁是谁非，但在她管辖下出了偷藏贵妃爱宠还可能私相授受点心的事，就是失职。
若闹大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必须尽快平息。
“闭嘴！”
张嬷嬷厉声喝断秀珠，阴冷的目光在秋若一和秀珠之间逡巡片刻，最后定格在秋若一身上，“你，既然能爬起来，就证明死不了。
今日刷恭桶的活儿，罚你加倍！”
她又狠狠瞪向秀珠，“你，跟我出来！”
惩罚看似不公，却明显偏向了“更懂事”的秋若一，对秀珠，显然有了处置。
秀珠被张嬷嬷凌厉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怨毒地瞪了秋若一一眼，不甘地跟着出去了。
破旧的房门重新关上。
秋若一缓缓坐起身，擦去眼角那点硬挤出来的湿润，脸上己是一片平静。
初战告捷，虽微不足道，却让她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勉强站稳了第一步。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属于十六岁宫女、略显粗糙的手。
活下去。
然后，活得更好。
窗外，隐约传来秀珠压抑的哭求和张嬷嬷压低的训斥声。
秋若一掀开那床硬得像铁、散发着异味的薄被，正准备下床适应这具虚弱的身體，目光却猛地頓住——床榻最里侧的角落，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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