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因传承蛊术，容貌尽毁。师傅告诉我："只要吞食爱你之人和你爱之人的心脏，

便能恢复如初。"爱我的人是师弟，他为救我挡下致命一剑，临死前笑着说："阿姐，

我的心给你。"我爱的人是师兄，我和他青梅竹马，我爱了他十年。

当我捧着师弟的心脏去找师兄时，他却一剑刺穿我的胸膛。"师妹，你害死师弟，

我要你偿命。"血流如注，我才明白：爱我的人因我而死，我爱的人想要我死。

这本该是完美的闭环，我该吞下两颗心脏，重获新生。可我吞不下去。

不是因为师弟的爱让我不忍，而是因为师兄的恨让我甘愿。师兄抽出剑，冷眼看我倒下。

我用最后的力气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后悔吗？"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一剑，刺穿的不是我的心脏——而是他自己的。

01我捧着顾念安的心脏时，它还是温热的，甚至在我的掌心微微跳动。那上面沾着他的血，

滚烫，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臂上，像是被炭火灼烧。师父说，我修炼的《同心蛊》太过霸道，

蛊虫会反噬宿主，蚕食血肉，最终让我变成一具丑陋的枯骨。唯一的解法，是吞食两颗心脏。

一颗，来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另一颗，来自你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如今，

第一颗我已经拿到了。顾念安，我那个傻师弟，在敌人致命的一剑刺来时，笑着推开了我。

“阿姐，”他躺在我怀里，呕出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襟，脸色却带着一种解脱的灿烂，

“我修为不高，天分不好，唯一能给你的，只有这颗心了。”“阿姐，我的心给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佩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亲手为我剖出了这颗心。

温热的，跳动的，满载着纯粹爱意的心。现在，我只差第二颗了。我爱的人是师兄，陆清玄。

整个师门，乃至整个正道都知道，我姜离，爱了陆清玄十年。从我还是个跟在他身后，

连剑都握不稳的小丫头，到如今修炼邪门蛊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十年，

足够将一份爱恋刻进骨髓，融入血液。我攥紧了掌中的心脏，用尽全身的力气，

朝着他的清玄殿奔去。只要再得到他的心，我就能恢复容貌，重获新生。

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用两条人命换我一人新生的残忍闭环。然而，

当我踉跄地冲进清玄殿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陆清玄，我心心念念的师兄，

正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女子擦拭额角的汗水。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如山岩，

可眼底的温柔，却是我十年里从未见过的。那是柳如烟，我们最小的师妹，

生得柔弱如风中之柳，是师门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她病恹恹地靠在床头，看到我时，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挑衅，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覆盖。

“姜离师姐……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我的样子确实狼狈。满身血污，头发凌乱，

脸上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扭曲的蜈蚣。更可怖的，

是我手中那颗还在微微收缩的心脏。陆清玄的目光，就是在那一刻，从柳如烟身上，

转到了我的手上。他眼中那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瞬间凝结成冰。“姜离，

”他的声音比地牢里的寒冰还要冷，“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我张了张嘴，

想告诉他这是念安自愿给我的。可柳如烟却先一步开了口，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却字字清晰：“清玄师兄，那……那好像是……念安师弟的心……”陆清玄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向我走来。他盯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秽物。

“你杀了念安？”02“不是我……”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是你？

”陆清天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铮”地出鞘，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除了你这个修炼邪术的妖女，还有谁会剖出同门师弟的心脏？”他的剑，名为“问心”，

据说是用天外玄铁所铸，能斩尽世间一切邪魔。此刻，这把剑正对着我，剑气森然，

让我遍体生寒。“清玄师兄，你别激动……”柳如烟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柔弱地扶住他的手臂，劝说道，“师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太想恢复容貌了。

”她这番话，看似在为我开脱，实则字字诛心。果然，陆清玄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为了你这张脸，你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一字一顿地问，眼神里的失望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爱了他十年。这十年里，我为他试药，为他挡剑，

为他闯入魔教禁地寻找能压制他心魔的灵草，九死一生。我以为，他就算不爱我，

至少也该信我。可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为了容貌可以滥杀同门的毒妇。

巨大的悲哀和荒谬感将我淹没。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啊，

”我捧着念安的心脏，一步步向他走去，“我杀了念安，取了他的心。现在，就差你的了。

”“陆清玄，”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盛满怒火与憎恶的眼睛，轻声说，

“把你的心也给我吧。只要有了你的心，我就能变回从前的样子了。”我要看看，

他是不是真的能为了所谓的正义，亲手杀了我。“妖女！你疯了！”他怒吼一声，

手中的问心剑不再犹豫，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刺向我的胸膛。剑锋破开皮肉的声音，

清晰得有些刺耳。剧痛传来，我却感觉不到。我只是低头看着那柄贯穿我身体的长剑，

剑身离我的心脏，只有分毫之差。他终究，还是没有对着我的心口刺下来。可这又如何呢？

血流如注，染红了我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他握剑的手。我才明白：爱我的人因我而死，

我爱的人想要我死。这本该是完美的闭环，我该吞下两颗心脏，重获新生。可我吞不下去。

不是因为师弟的爱让我不忍，而是因为师兄的恨让我甘愿。我甘愿死在他手上，用我的死，

成全他的道，全了他的正义。陆清玄抽出剑，冷眼看我像一滩烂泥般委顿在地。

我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角，仰头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后悔吗？”他没有回答，

只是用力地，一脚踢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身，将摇摇欲坠的柳如烟，重新扶回了床上。

我的视线，在血污和泪水中渐渐模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那一剑，

刺穿的不是我的胸膛——而是他自己的。但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恨我。03我没有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玄冰地牢。这里是宗门关押重犯的地方，四周是万年不化的玄冰，

寒气能侵蚀人的骨髓，废掉一身修为。陆清玄那一剑，精准地废掉了我体内蛊术的根基。

如今的我，和一个废人无异，被这寒气一激，更是痛得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地牢的铁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陆清玄逆光而立，身影被拉得很长，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我以为他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没想到，他走进来，在我面前蹲下，

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同心蛊》的秘籍在哪里？”我愣住了。都这个时候了，

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怎么？大师兄也想挖心炼蛊，

长生不老？”他似乎没有听出我话里的讥讽，只是沉声说：“如烟中了‘断情散’的毒，

天下无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颗新的心脏替换掉她被毒素侵蚀的心。”我瞬间就明白了。

他不是来审判我的，他是来索要能救他心上人命的东西。他以为，我的《同心蛊》，

能凭空造出一颗心脏来。何其荒唐！“我不知道什么秘籍，”我别过头，

声音因为寒冷而不住地颤抖，“《同心蛊》是我师父口传心授，并无秘籍。”“姜离！

”他失了耐心，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别逼我！”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

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骨。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我魂牵梦绕了十年的脸，

如今只让我觉得陌生和恶心。“逼你又如何？”我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陆清玄，

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你！”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

但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因为柳如烟的命，还指望着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恢复了那副冷漠高傲的样子。“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能从这里出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地牢里重归黑暗和死寂。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原来，他留我一命，

不是因为念及旧情，不是因为心有不忍。而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我的蛊术，

可以用来救柳如烟。我这条命，在顾念安为我死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可现在，

陆清玄却想将它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榨干最后一点用处，去献给另一个女人。凭什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像毒藤一样，从我冰冷的心底蔓延开来，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

04接下来的几天，陆清玄没有再来。地牢里没有日夜，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觉得身体里的生机正在被这无尽的寒冷一点点抽干。送饭的弟子对我避如蛇蝎，

总是将食盒远远地放在门口，然后飞快地跑掉。我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野狗。

直到那一天，地牢的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不是陆清玄，而是柳如烟。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裘衣，外面披着陆清玄的玄色大氅，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她屏退了守卫，一个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师姐，我来看看你。”她将食盒放在地上，

柔声说，“清玄师兄公务繁忙，我怕你在这里受苦。”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

还冒着热气。“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我看着她，没有动。“怎么？怕我下毒？

”她笑了笑，自己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师姐，我若想你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动。“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放下筷子，

脸上的柔弱和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快意和恶毒，“顾念安的死，

是我安排的。”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好奇，

为什么你们会那么巧地遇上魔教长老吗？”柳如烟欣赏着我震惊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

“因为是我，把你们的行踪透露出去的。”“我知道那个傻子一定会为你挡剑，

也知道你一定会为了救他而暴露蛊术。”“我还知道，清玄师兄最恨的就是这些歪门邪道。

只要让他亲眼看到你手捧心脏的‘罪证’，他便再也不会信你半分。”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我设下的，天衣无缝的局。“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

“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为什么？”柳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姜离，

你霸占了清玄师兄十年，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

你凭什么站在他身边？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她的表情因为嫉妒而变得有些扭曲。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平静。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虚无。

我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何其可悲。05“清玄师兄，真是爱惨了你呢。”柳如烟见我沉默，

又换上了一副悲悯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那一剑刺向你的时候，

手抖得有多厉害。问心剑无坚不摧，可他却偏了分毫，没能刺中你的心脏。

他说是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要留着你慢慢折磨。可我知道，他只是……下不了手。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不过没关系，以后，他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柳如烟说完，满意地看着我苍白的脸，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了。地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柳如烟的话。下不了手……原来，他对我，

并非全然无情。只是这份情，被他所谓的正邪之分，被他对蛊术的偏见，

被柳如烟的挑拨离间，层层包裹，以至于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了。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一份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爱，却用最伤人的方式表现出来。陆清玄，

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我笑了，笑着笑着，血沫从嘴角涌出。那一剑，

虽然没有伤及我的性命，却震碎了我的心脉。加上这几日寒气攻心，我已是油尽灯枯。

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

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在这阴冷地牢里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门被粗暴地推开，陆清玄冲了进来。他看到我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一向沉稳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姜离！”他冲过来，将我抱进怀里，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我的体内，

试图为我续命。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贪恋的温暖。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的冰冷和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