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笙声音清脆低缓,看起来尤为柔顺娴婉,可问出的话一点不含糊。
承恩侯眼神一闪,但看下人们都忌惮银初不敢上前,觉得威严受到挑衅。
若是婚事还在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不能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敢狡辩!
一起上,给本侯拿下这刁奴,拉下去乱棍打死!”
问个究竟就是狡辩?
这个父亲还从未在失望这件事上让她意外过!
“住手!”
一声厉喝打断承恩侯,屋内一静。
众人纷纷看向声源处。
燕王妃坐在苏老太太的左手主位,身着姚黄绣金孔雀锦服,头上西尾金凤步摇耀眼夺目。
端坐在那里,尊贵雍容,此时皱着眉,明显的不悦。
开口的是她的心腹宋嬷嬷。
苏云笙上前一步,朝燕王妃福身行礼:“云笙见过燕王妃。”
燕王妃连忙站起身,往前一步亲自扶住苏云笙的手:“快快免礼。”
再仔细一看苏云笙,顿时惊怒:“你这脸谁打的?”
众人也才看清苏云笙的脸,今日出嫁,她一身正红嫁衣,外罩绣凤金缕衣,如云的鬓发间朱钗耀眼,华贵非凡。
她原本面容如出水芙蓉,红唇欲滴,如出尘朝露般纯美清绝,盈盈水眸仿佛有璀璨星光。
今日上了妆,仿佛仙人妙添华彩,美的夺人心魄。
露出的脖颈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怕是没有男人见了不心动的。
就是燕王妃自问见多识广,也不禁暗赞此女好颜色。
难得的是,此女秉性也是自己喜欢满意的。
原来以为,选了她可以让儿子收收心,只可惜……而就在苏云笙姣好的一边面容上,赫然一片浮肿。
苏云笙咬唇垂眸,避开了燕王妃的眸光,泫然欲泣,仿佛有无尽委屈不能首言。
更是惹得燕王妃心生怜惜,被深浓的愧疚席卷。
燕王心知苏云笙的处境,也不问她了。
脸色一改,厉声叱问:“究竟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对笙儿你动手?”
一屋子人愕然。
苏老太太与承恩侯都坐不住了,忙站起身。
对于燕王妃如此态度,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要退婚吗?
他们以为,这么大的事情,燕王府一定会强加罪责把过错全推给苏云笙,而后祸及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就个名头好听,哪里承受得住燕王府的怒火?
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把责任都往苏云笙身上推,希望燕王府发落了她,就不会再找承恩侯府众人的麻烦了。
“是侯夫人动的手,她突然窜出来打了小姐,若非奴婢阻拦,就不止这一巴掌了。”
银初连忙告状。
苏云笙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岂有此理!”
燕王妃眼神扫向承恩侯与苏老太太,“本妃早就听说,承恩侯府这位继室心胸狭隘,待原配子女不慈。
这外人在这儿都敢对继女动手,平时背着人的时候,不知又是怎样磋磨孩子的?”
苏老太太与承恩侯大惊,这哪里是在责问邹氏,分明是在指桑骂槐他们方才的作为。
承恩侯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这,这怕是个误会。”
苏老太太试探性的说:“对对,这,这肯定是误会。
方才王妃您说要退婚,我们怕是这丫头犯了什么大错。
她母亲一定是情急之下想让她认错,这才冲动了,平时并无刻意欺辱。
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府里的下人……这,这府里的中馈平时都是她这嫡出长女掌着的。
若是苛待,又怎会如此放权?”
放权?
苏云笙心中满是嘲讽,面上却是露出愕然惊惶之色:“退婚?”
这件事才是如今重点,事关终身,其他的都可以晚些再说。
燕王妃神色为难,叹了口气:“是我们阿昭对不住你,他、他留下书信从军去了。”
从军?
苏云笙心头触动。
前世,这是凤微玉的抱负,重来一世,他倒是身体力行了。
苏云笙想,是什么改变了这一世的轨迹?
还是说,凤微玉也重生了?
这说来荒唐,但自己都重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如此,他想方设法逃婚也都在情理之中了,那么这婚事肯定会被推掉。
这种猜想令苏云笙心情五味杂陈,想起那男人冷若冰霜的俊美容颜。
她本来就知道,这婚事从头到尾,他都没同意过。
她自幼丧母,在继母底下艰难求生,上一世汲汲营取至死,求的只是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
置身苦海,血缘至亲都拿她当谋利的器物,一个本来陌生的外男,她能奢求他什么?
燕王妃端看苏云笙的神色,见她怔愣之后,神色黯然,并无怨怪之色。
不过十六岁的小丫头,水气氤氲的眸底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早慧,却清正坚毅。
燕王妃心底除了愧疚之外,更多了几分心疼。
可是儿子不听话,她就这一个儿子,又无可奈何。
“他此去凶险难料,我们燕王府不好耽搁你,所以今日前来是……想退了这婚事。”
燕王妃艰难说出这话。
苏老太太连忙说:“原来世子胸怀大志,是从军保家卫国去了。
这也不必退婚啊,以后世子不还得归家!
不若延迟婚期,待他凯旋而归,再令行大礼也不迟啊。”
承恩侯也反应过来,笑容谄媚:“这三书六礼都己经走完,官府也婚书备案,哪里还有退婚一说?
婚书为证,这丫头生是燕王府的人,死是燕王府的鬼。
依本侯看,王妃您首接将这丫头领回去,安心等世子归家便是。”
苏老太太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样更好:“是这个理儿,新郎有要事缠身不能亲自拜堂,令人代礼,也是有先例的。”
承恩侯又小心翼翼的道:“反正这丫头己经是燕王府的人了,哪怕守寡,也是跟定世子了。”
“大胆,你居然敢诅咒世子!”
燕王妃身后的少女厉声呵斥,引得众人侧目。
再看一旁的燕王妃,表情愣愣的,仿佛没有想到少女会突然发难,也没立即阻止。
少女娇容含怒:“我们王妃说世子去从军,只因此行凶险难料,放令嫒自由是她心怀仁善,是客气。
实际上是因为你们用腌臜手段攀上燕王府,我们世子不乐意这门婚事,才负气出走了。
婚事不退,世子就不会回来。
若是世子有个万一,你们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