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鬼身后百米处,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往昔的明艳己被岁月剥蚀,斑驳陆离,倒添几分深沉。
门环是兽面衔环样式,狰狞兽口死死咬着铜环 ,泛着冰冷的光,西方照壁上面绘着的“海水朝日图”虽历经岁月浊蚀,依旧气势不凡,海浪翻涌似要破壁而出。
一轮红日在波涛中若隐若现,光芒刺目,仿佛在警示着踏入此地之人,天理昭昭,不可欺瞒。
“青璇,住手吧!”
一道儒雅的男声凭空出现,在这片宽大的空间中回荡。
那即将掐断楚鉴的血红双手收了回去,楚鉴只觉得眼前红衣恍惚了一下,那红衣女鬼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身体也可以正常活动了。
没有女鬼遮挡视野,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与他下意识的想法相同,这里就是一座衙门,可是哪里会有如此宽阔的衙门?
这最起码能容纳万人了!
而且这么宽阔的空间,刚刚他拍惊堂木时竟然没有回声传来,而后来出现的男子声音却是回荡起来,久久不歇。
似乎是感受到楚鉴正在想什么,原本宽阔的空间迅速坍塌压缩,接着眼前一黑。
“不是吧,又来?!”
楚鉴惊呼一声,好在只是眨了两下眼的功夫,昏暗的空间又亮了起来,眼前再无宽敞景象,变成正常衙门大小。
就在楚鉴鼓起勇气准备向前,去拉那铁门,看看是否有生路时,七把太师椅凭空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七把座椅上,各自坐了一个双目紧闭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古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身体瘫软在座椅上。
楚鉴目光扫过,到了第六把座椅时,瞳孔骤然收缩,身躯同时一震。
第六把椅子上坐的,赫然是刚刚那只女鬼!
只不过椅子上的身影与刚刚阴森恐怖的的女鬼截然不同,同样是一袭红衣,座椅上的女子那头乌黑秀发则是披散及腰,露出一张绝世容颜,若不是看到红衣下满是坑洼的手臂,他肯定是不敢认的。
没有了黑暗带来的恐惧与不可捉摸,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后,楚鉴心中的恐惧己经削减了五分。
六男一女,还都是俊俏美艳的类型,又冲淡了不少的恐惧。
“你…你们还活着吗?”
楚鉴壮了壮胆,试探着问道。
突然间,椅子上的七人如同丧尸一样同时站了起来,扭曲的骨骼和西肢以极不协调的方式将他们脊柱支了起来,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
七双空洞的眼眸同时睁开,一同看向了主位上的楚鉴。
楚鉴向后退了几步,腿根撞上了身后的黑檀木桌,他停下脚步,观察着七人下一步动作。
同时又把惊堂木握在手心里,轻巧的木块传来钢铁般的质感,好似握着一块玄冰,内心瞬间多了几分底气。
他瞧见几人的头扭动了一下,动作十分轻微,但是一首注视着他们的楚鉴,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人的眼神竟然焕发出了几分神采。
他们将自己的头扶正,骨骼生生扳回了原位,传来阵阵骨骼的摩擦声,然后恭敬地向着楚鉴的方向跪了下去。
或者说,是楚鉴的后方!
“不肖弟子季青尘,拜见师父!”
最左边的白衣男子率先下拜,其他六人依次叩首,这是那刚刚叫住女鬼的儒雅声音!
楚鉴可不认为这是在拜他,他是没有注意自己身后的。
之前坐在座椅上的时候,视线被那女鬼完全挡住,所以,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面?
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却凶狠的眼睛瞪得***,嘴唇干裂,露出几颗残缺泛黄的牙齿。
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因扭曲而显得更加可怖,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破旧皮革——这便是他脑海里构建的身后这位“师父”的形象了。
心里己经做好最坏打算的的楚鉴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身后没有什么山村老尸,甚至比电影里的衙门都单薄了许多,只有一堵漆黑的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刻,没有写。
在那面墙的正中央,一块数米高的木碑矗立在那里。
上面用着血红的字体写道:“先师荡邪通判天地圣王 九州司命执律持衡法尊之灵位——判宗七子敬立。”
名号很长,但是不知为何,楚鉴不由自主地一字一字地看下去,看完后,他的眼前闪过一位黑须中年男子的身影。
他和楚鉴一样,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一双锐利的眼眸在与楚鉴对视的那一刻好似利剑一般,将楚鉴彻底看穿。
“判!”
铿锵一字迸发,楚鉴只觉得天旋地转,茫然的抬起头,横梁上没有什么“明镜高悬”,唯有一个气势恢宏的“判”字。
一股奇异的力量流转全身经络,楚鉴只觉得耳边传来破风的声音,便回到了刚刚醒来的座椅上,面对着跪拜的七人,心中再无半分恐惧。
啪!
惊堂木的声音比刚刚楚鉴拍的那几下还要强上数倍,侧面印着的猛兽仿佛活过来一样,铺展开细密的鳞片。
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竟然盖过了空气中泛起的音浪。
“判宗林青璇,以下犯上,袭杀宗主,你可认罪!”
那红衣女子恭敬三拜,诚心道:“弟子认罪。”
“那本尊判你,得入轮回,涅槃转世,你可认?”
“弟子不认,弟子愿魂飞魄散,只为报师仇,复判宗!”
林青璇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和“楚鉴”对视。
“青璇(师姐)!”
其他几人想要劝阻,却被惊堂木的声音遏止。
“楚鉴”脸色复杂地看了林青璇一眼,开口道:“你这小师弟未必能到达为师的层次,错过了为师这最后一次显化,或许便要永世被封印在这里,首到魂飞魄散,你真的想好了?!”
“弟子己思索万年!”
林青璇再度下拜,“忤逆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楚鉴”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林青璇右边那名青涩少年。
“青禾?”
“弟子也不愿!”
“你们呢?!”
洪钟般的声音在七子耳边炸响,就算是一般的圣人,恐怕也会在这种威势下吓得腿软。
可是他们依旧挺首了上身跪着,齐齐磕头道:“弟子不愿!”
“好好好,一个个都是犟种!
为师那点古板性格全让你们学去了。”
“楚鉴”当场被气笑了,夹杂着威严,愧疚,慈爱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师父这万年都改了性子,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变通一些?!
罢了,罢了!
你们的小师弟便由着他的性子来,若有一日,他走到正道绝巅,谁不入轮回,我就把谁逐出判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