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寒冬的风正撕扯着玻璃,高烧让窗帘上的碎花图案扭曲成诡异的人脸。
这是第37次拨打陈宇的电话,通讯录里那个咧嘴大笑的备注名此刻刺得人眼眶生疼。
三天前拆开的抗原试剂上两道红杠鲜艳欲滴,像极了前几天陈宇家门前我帮他扛上六楼的纸箱封条。
彼时他拍着堆成小山的药箱说"兄弟放心,你买的这些药我这是代为保管,都是咱俩的",汗珠顺着他新剃的板寸往下淌,在午后的阳光里亮得晃眼。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机械女声第37次割裂空气。
床头柜上最后半杯水已经结出冰碴,止痛药空盒在垃圾桶里露出狰狞的齿状裂口。
当意识开始随着窗帘起伏时,听筒里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喂?"陈宇的声音透着慵懒,背景里还有麻将牌相撞的脆响。
我攥着滚烫的手机,喉间的血腥气让每个字都像刀片:"能送两盒布洛芬吗?我在和平小区......"死寂中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咔嗒声。
"张涛,"他忽然轻笑,烟嗓里掺杂着瓷器碎裂般的锐响:"当初可是你硬要塞药给我的!"陈宇的声线突然拔高,像生锈的琴弦划过冰面。
我条件反射般想将手机挪远半寸,见窗台上结霜的玻璃正映出自己烧得通红的脸——像极了平安夜他醉醺醺蹭脸上的火锅油渍。
"现在讨债来了?"背景里传来骰子撞击骨瓷盅的叮当声,他忽然压低嗓音,仿佛毒蛇吐信时鳞片擦过枯叶:"张涛啊,你这个人真够失败的的,你都没有朋友分你点吗?行吧!钱转你,别来烦我?""支付宝到账——五——元——"机械女声撕裂了回忆,陈宇嗤笑着挂断前补了句:"够买半片退烧药了。
"他总记得我们大学勤工俭学时,校医院退烧片五块钱十粒的物价。
许多年后,当倒春寒裹着酸腐气息漫进监控屏幕时,那个在绿皮垃圾桶里翻找的身影正把发霉的蛋糕胚往嘴里塞。
夜视镜头里,他左耳垂的钛钢十字架突然反光——那是我用人生第一笔实习工资买的,当时他说要戴着进棺材。
上次在陈宇公司楼下的苍蝇馆子,陈宇的筷子悬在酸菜鱼饭上迟迟未动。
油腻的玻璃窗外,对面药房的霓虹招牌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这个月绩效又砍了三分之一。
"他忽然开口,不锈钢餐盘映出他发青的下颌线。
筷子戳进微凉的米饭里,手背青筋随着胃部痉挛的节奏凸起又平复。
陈宇有很严重的胃病,每次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只能靠布洛芬缓解。
我看他脸色发白,叹了口气道:“身体重要,去买吧!刷我的医保。”
他二话不说,拿着我的医保转身冲进对面药店,等他出来时,已然抱着一大盒药出来,我打开手机看了看医保余额,金额一栏俨然已经跳到了0.00。
我嘴角抽了抽:“你买这么老些干嘛?”他嬉笑着耸耸肩道:“反正有个好兄弟帮我报销。”
没想到他囤的布洛芬在今天竟然成了抢手货。
我发烧烧到39.6度,浑身疼得像被人打了一顿,身体的206块骨头裂成了412块。
药店早已被扫空,网购也没有货物,关键是快递也都停了。
此刻,我突然想起陈宇囤了不少物资,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打算让他骑共享单车把东西送过来。
我想着,一定叮嘱他别坐公交,也别打车,到了之后别进屋,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特殊时期,安全第一。
我拨通了陈宇的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两觉,才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陈宇的声音传来:“张涛,刚刷了你两块钱,你该不会这时候想把钱要回去吧!” 我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向他说明了情况,强调自己只需要一盒。
陈宇却嗤笑一声,说道:“呵,张涛,你那些朋友同事都不愿意分你点儿?我还没阳呢,得留着这些药以防万一。”
我气得手都开始颤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我声音嘶哑地回怼道:“你囤了十几盒布洛芬,是打算当饭吃吗?”陈宇依旧懒洋洋地说:“七条……兄弟,我和室友一起住呢。
万一他们阳了,我不得先给他们嘛。
这样吧,我先把钱转给你。”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一笔转账,支付宝到账五元,我死了所有的心,蜷缩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幻想自己死后多久才能被人发现。
二、在我 14 岁那年,陈宇家突生变故。
一天夜里,他的爸妈毫无征兆地大吵起来,激烈的争吵声瞬间打破了村子的宁静,随后,电视被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响也惊得村里不少人从睡梦中醒来。
陈宇当时不过 9 岁,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得大哭,他紧紧抱着膝盖,缩在一旁,无助又惊恐。
村里的邻居们纷纷赶来劝解,可我年纪尚小,面对大人们的这场冲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忙,只能带着这个小我 5 岁,平日里总跟在我身后叫我 “哥哥” 的陈宇,躲到角落里。
第二天,陈宇的妈妈悄无声息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邻居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都在说她是跑了。
陈宇的爸爸陈建生,孤独地坐在台阶上,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那片满是狼藉的屋子,仿佛还没从妻子离开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爸爸,妈妈去哪了?” 陈宇小心翼翼地拽着陈建生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怯生生地问道。
陈建生猛地抬起头,当他看清陈宇的脸后,神色瞬间变得狰狞,像是被什么***到了一般,伸手抓起旁边的斧子,就朝着陈宇砍去,嘴里还叫嚷着:“老子宰了你这个小杂种。”
陈宇吓得尖叫起来,转身朝着我家的方向拼命跑去。
我当时正站在自家门前,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把陈宇护在了身后。
其实,我的心里怕得要命,双腿都在微微颤抖,但陈宇平日里总是叫我哥哥,那一刻,我告诉自己,绝不能退缩。
我战战兢兢地挡在陈宇身前,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说道:“陈叔,别这样,婶子会回来的。”
陈建生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小涛,让开。”
就在这时,我的爸爸老张听到动静,匆忙从屋里冲了出来,他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陈建生手中的斧子,大声斥责道:“老陈,你这是干嘛?都吓到孩子了。”
陈建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宇,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悲哀:“这小杂种的妈妈不会回来了,她去找别人了。”
说着,他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冰冷,继续道:“陈宇,你不是我的种,这里不是你的家,滚!” 陈宇听到这话,吓得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和爸爸都愣住了,没想到陈宇竟然不是陈建生的亲生儿子。
可他这么小,一直都乖巧地叫我小涛哥哥啊。
他才 9 岁,妈妈走了,现在爸爸又不要他,要是被赶出去,他能去哪儿呢?陈建生心意已决,坚决不肯留下陈宇。
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要不,就让他在咱们家住一晚吧,好歹是个孩子。
明天再把他送到孤儿院去。”
然而,命运似乎还嫌这个夜晚不够悲惨。
当晚,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了整整一夜。
陈建生在这冰冷的夜里,用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陈建生出殡的那个清晨,天寒地冻,风像刀子般割着人的脸。
我的妈妈态度坚决,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下陈宇,执意让老张和我把他送去孤儿院。
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陈宇冻得小脸通红。
我心疼极了,赶忙把他的小手紧紧捂在我的掌心,试图给他带去一丝温暖。
老张看到这一幕,默默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我和陈宇严严实实地裹住。
我们三人就这样蹲在陈宇家的屋檐下,满心迷茫,不知该去往何处。
妈妈从屋里出来了好几次,不停地责骂我们,催促着赶紧把陈宇送走。
最后,老张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说道:“我再去跟你妈妈谈谈。”
不一会儿,家里便传来妈妈歇斯底里的叫骂声,还有老张低声下气的哀求声。
“养养养……咱家哪有闲钱再养一个拖油瓶啊?他亲妈都不管他,凭啥要我们管……”听到这些话,我心里一酸,拉着陈宇走进家门,紧紧抱住妈妈,语气坚定地说:“我不管,要是把小宇送走,那就把我也一起送走;要是留,就把我们俩都留下。”
最终,我已记不清妈妈是如何妥协的。
总之,陈宇就这样在我家留了下来,成为了这个家的一员 。
三、陈宇留了下来,可往后的日子,满是艰难。
家中经济拮据,连给他交学费的钱都拿不出。
老张为了这事,四处奔波,低声下气地求了许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陈宇得以念完初中。
在穿着和学习用品上,陈宇也只能将就。
他没有新衣服,总是穿着我的旧衣裳,背着我的旧书包。
陈宇学习成绩不太理想,我便利用课余时间,耐心地一点一点教他。
在学校里,他受了同学欺负,我便拜托以前的老师们多关照他。
老张心疼陈宇,零花钱总是背着妈妈偷偷塞给他,以至于有时候我都忍不住调侃,怀疑陈宇是不是老张的亲生儿子。
后来,陈宇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这个家。
妈妈突然生病,一场住院治疗,让家里的积蓄瞬间见底。
陈宇的学费一下子没了着落。
好在那时我已经上了大学,而陈宇又一心想继续学业,我没有丝毫犹豫,把自己辛苦攒下的奖学金和打工挣来的钱,全部转给了他。
靠着这些钱,我硬是供他念完了高中,还顺利考上了大学。
那段时间,我逢人便忍不住吹嘘,说自己在大学期间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
我和陈宇从小一起长大,看着他可怜无助的模样,对他好早已成了我的习惯。
我从未想过,他会不会感激我们家,或者将来如何报答。
在我心里,我们就和亲兄弟一样,谈报答,反倒生分了。
我的思绪仿若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飘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在混沌中,我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醒来,日光依旧明亮,一看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个小时。
浑身的汗水早已浸透了被子,黏腻的感觉让我愈发难受。
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可胃里一阵阵地翻涌,根本提不起丝毫胃口。
身上的疼痛好似恶魔一般,肆意折腾着我,每疼一分,我对陈宇的失望便更深一层。
我不禁在想,如果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他会是怎样的心情?会有片刻的愧疚吗?还是说,根本就无动于衷?越想,心里就越是悲凉。
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对他付出分毫。
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值得我的真心,他,不配!四傍晚,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窗前,屋内寂静无声。
突然,尖锐的手机***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邻居大哥李大志”的名字。
“小涛,你嫂子说你今天一天没出门,是不是阳了?你一个人住,身边没个照应。
我家里正好有点药,一会儿给你放门口,你出来拿一下啊!” 大哥那爽朗又带着关切的声音,瞬间驱散了我心底的阴霾。
挂了电话,我靠在床头,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几分钟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我拖着有些绵软的身体,缓缓走向门口。
打开门,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出现在眼前。
里面有退烧药、感冒药各一盒,半盒布洛芬,还有新鲜的水果和速食。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大志哥发来的消息:“家里就剩两盒布洛芬了,我们家人多,先给你匀半盒,别嫌少啊!”我回到卧室,钻进被窝,紧紧攥着被角,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在这孤独又艰难的时刻,这份来自邻居的关怀,显得如此珍贵。
一个星期后,我阳康了,体重也轻了几斤。
生活似乎慢慢回到正轨,就在这时,陈宇的消息像不速之客般跳了出来:“涛哥,好点没?我好担心你。”
看着这条消息,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没有立刻回复。
上次向他借药,他整整一个星期毫无音信。
翻了翻聊天记录,几乎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他,分享日常、关心他,得到的却只是“嗯”“哦”“好的”这类简短回复,要不就是几个敷衍的表情包。
之前他找我,不是借钱,就是让我帮忙抢公司福利票,或者代付各种费用。
这样的关系,我早该看透,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这次,他又有什么事呢?怀着一丝好奇,我回了个问号。
没想到,我的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涛哥,我们公司要裁员,直接裁一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现在这经济形势,我去哪儿再找啊。
你能不能帮帮我?你不是跟我们老板熟吗?”听到这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工作,是我介绍的;他的老板,是我的前同事,曾共事多年,受过我不少帮助。
去年,老胡辞职创业,还想挖我过去,被我婉拒了。
今年陈宇毕业,我便把他推荐了过去。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放心吧,小宇,我这就给老胡打电话。”
电话接通,老胡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满是无奈与苦恼:“说实话,你那个弟弟不太踏实,整天跟同事炫耀他哥认识我,连部门经理的话都不听。
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不能不给你面子,让他先降点工资,留下来吧。”
“老胡,没必要。”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请一定要辞退他。”
陈宇被辞退失业后,整个人像是疯了。
电话、消息不断,我一概没接没回。
他竟直接堵到公司门口,还特意收拾了一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涛哥,你怎么回事啊!姓胡的竟然把我辞了,你没跟他说吗?我才干了半年,现在去哪儿找工作?” 他冲上来,拽着我的胳膊,声音尖锐得让周围同事纷纷侧目。
“没说。”
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手上的力气瞬间松了几分,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为什么?他不听你的话了,还是你忘了……” 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极了他妈妈当年。
我没有吭声,他却突然轻笑一声,眼里满是鄙夷:“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就因为我没给你送药?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张涛,你还是个男人吗?这点小事都要记仇。”
“陈宇。”
我也喊出他的全名,“你以为胡老板会听我的,却不想想为什么。
为了让你拿到那份工作,我白给老胡儿子当了一年家教,因为那孩子只听我的话。
你每天下班打球、泡吧、打游戏的时候,我在耐着性子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疼得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忙着打麻将。
是邻居大哥一家慷慨解囊,而你住的地方,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可你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出现。
现在你自己想想,你配吗?”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时,保安走过来劝道:“有话好好说嘛,你看……”“他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以后再来直接撵走。”
我冷声打断,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进公司。
甩掉这个让人糟心的“弟弟”,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清净了许多。
五我任职于一家上市公司,薪资待遇颇为可观。
曾经,为了全力资助陈宇上学,我一直蜗居在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
如今,经济状况已然改善,完全有能力租下条件更好的房子。
胡老板因之前我免费为他家教之事心怀愧疚,在我坚持教满一年后,他颇为仗义地支付了相应报酬。
闲暇时分,我偶尔会想起陈宇。
他毕业后,与我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起初,我本打算让他搬来与我同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可他来我出租屋瞧了一圈后,便借口离他单位路途太远,还是选择与新同事合租。
等帮他搬家时我才惊觉,他租的哪里是什么普通房子,分明是高档豪宅。
当时他还一脸得意,笑着对我说:“涛哥,这小区安保系统超棒,你别为***心啦。
而且我们三个人平摊房租,每人每月才两千多块。”
他花钱毫无节制,毫无储蓄意识,真不知他未来会怎样。
不过,那又与我何干呢?自那以后,他便如人间蒸发般,再没联系过我。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场酒会上,我们再次相遇。
这场被称作Y市板材行业高层交流会的活动,实则不过是中小企业老板们的社交聚会。
我们公司身为世界500强,领导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便随意派了宋经理和我前去应付。
我正拿着一块慕斯蛋糕,差点一口咬下去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杜雨薇。
她脚蹬锃亮皮鞋,身着深蓝色高奢燕尾服,在璀璨灯光下光彩照人,身旁还跟着一个谢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只听那男人旁边一人猥琐说道:“刘老板啊,又换新人了?还是个年轻小伙。”
“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
刘邯华拍了拍陈宇的肩膀,说道:“来,叫牛叔。”
陈宇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说道:“牛叔叔,您好,我叫刘宇,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那一刻,我心里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变得冰冷。
他找到了亲生父亲,那养他多年的陈建生呢?还有老张和老妈呢?当年他妈妈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去找这个男人吗?我侧过头,低声向宋经理询问:“这个刘老板是什么来头?”宋经理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此人。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们举杯交错。
尽管我们坐在偏僻角落,却仍不断有人过来敬酒。
我强颜欢笑地应付着,可心思却早已飘远。
刚坐下,一个身影停在了我面前。
“涛哥,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穿得这么寒酸啊?”陈宇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微微荡漾,他眉眼间满是刻意的轻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我爸说,今天来这儿的可都是老总、大老板,个个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你一个臭打工的也来凑热闹。”
他把“大老板”三个字咬得很重,“臭打工的”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痛着我。
宋经理刚要起身理论,我按住了他的手,随后站起身,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