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作为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开始的几年说媒的人也不少。
可刘炬并没有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无心续弦。
加上自己的儿子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哪怕哼哼都不会,从早到晚都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周边的村镇上的有名的医士都看遍了,一点用也没有。
刘母也求遍了她所能达到的庙门。
她一首想着当年,在土地庙里求的,必然是一注下下签。
有空就去庙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解签之法。
很不幸,在某日的深夜,刘母自小庙回家的途中,不知怎么坠入了村子边的池塘。
经此后,隔壁村的跛脚半仙断言,刘余幸乃命犯天煞的不语痴儿。
不仅这辈子都说不了话,痴痴傻傻,还会祸及家人。
刘余幸本患有痴症,原本对刘炬指指点点的大哥二哥。
在母亲去世后,两人将罪疚全部归结于刘炬父子。
说命里犯煞的孩子,影响刘家的气运。
老西刘明也找了邻村的姑娘成了亲,很难再兼顾刘炬父子。
没头没尾,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传播最是广泛。
以至于村里人看到刘炬父子都绕道走。
人言可畏,刘炬无法带着儿子在村子里待下去。
干脆带着他,在十方山里的各个村镇间漂泊游荡。
一看能不能有缘寻得招魂秘术。
二来看看有没有偏方或者隐世的神医,哪怕精怪也行,只要能治好刘余幸呆傻的痴症。
父子二人在十方大山中游荡了几年,小心谨慎的刘炬虽没有遇到山间猛兽,绿林劫匪等危险。
不承想却被两位不入流的江湖术士骗光了盘缠。
刘余幸虽然不会说话,可走了一路,痴相竟有缓和,渐渐地日常的琐碎事也能做一些。
吃饭穿衣与寻常小孩虽有很大差距,可缓慢的也能稍稍自理,多少给了刘炬一些心理安慰。
不然一穷二白的他,真想带着儿子一起去共赴黄泉。
一路走走停停,有市集的位置,支个摊子,帮人誊写书信,卖些对联字画,赚些日常开支。
痴像缓和时,刘余幸甚至能帮着给父亲研墨,唯有他的脑袋,依然看着固定方向发痴。
初次研墨时,手里的动作娴熟不己,虽偏头的姿势很怪,可也让刘炬欢喜不己。
其实刘炬无意中做的一切,都在唤醒痴呆的刘余幸,画画,写字,吟诗作对。
刘余幸都在边上首愣愣地待着,总觉得似曾相识,可还是痴痴呆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最近的两年,刘炬带着儿子在十方山中的流玉镇盘桓讨口饭吃。
流玉镇有矿脉,盛产凉白玉石,相传在棺木中加入凉白玉陪葬,可保后世子孙平安富贵。
但凡手里有点钱资的家族都会竞购凉白玉,以备身后事。
因此流玉镇在万里十方山中,称得上最富有的小镇之一,周边来此讨生活的人也不少。
人口多了,赚钱的机会自然也多了不少。
镇上的有孙,李,赵三大家族掌控了最大的两条凉玉矿脉。
余下的其他小豪绅哪怕有点尾末的小矿,也身家颇丰。
小豪绅进不去三大家族的圈子。
可也想家族中的后辈能后浪盖过前浪。
便一起出钱,创办了一间书屋,请了几位教书匠来教后辈们读书习字。
随着流玉镇的扩张,更多孩童需要习字。
交了学费都能在书屋学习。
原本只是自家小孩上学的书屋,对外招生还能赚不少钱。
因此小书屋渐渐地扩大了不少,只是镇上有真才实学的,大多被三大家族请了去,剩下的净是些浑水摸鱼之流。
刘炬父子来流玉镇,就是想着凭借自己的才学进个小书屋教教书。
可他身上的几个铜板,管事的都懒得看他一看,见不到书屋的主事,又能哪儿能教呢?
还是回到老本行,集市摆摊,以他怯懦的性格,摆个字画摊都只能在最偏僻,不起眼的角落里。
刘余幸依然呆站在竹子编织的框中,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他看的是集市上最热闹的地方,两位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好奇地左顾右盼。
统色的青绿宽袍背后,描着生涩的金色符文。
外行只看到袍子用料考究,身着华丽。
道门中人都认识那道金色符文,仙缘宗门-三圣观独有的标记。
世上道门千千万,唯有仙缘不可寻。
自带仙缘的宗门是佛道魔三家中少有的翘楚,只是不知两人来十方山是为何事。
“师兄,我们不去刘家村来这里干吗?”
年纪小点的道士名为元真,他很奇怪,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关师兄非得拐一下来流玉镇停留。
“寻源盘在此地有反应,我们先看看情况,可不能错过其他仙缘天命人。”
“我能看看寻源盘吗?”
元真有点好奇道。
“诺,你自己看!”
关世超递过寻源盘,原本静止的两枚指针不停地晃动着。
“还真是啊,不是说在刘家村吗?
怎么这儿就有反应了。”
小师弟元真也觉得奇怪。
“所以咱得多待两天,看看情况。
且一两天时间,也不耽误我们接人。
趁着得空,你也可以多感受世俗的烟火气息,对修行提升好处不少。”
实际上,关世超来流玉镇,主要还是与自己入观圣观前的小情人幽会。
寻源盘上他早动过手脚的,令他奇怪的是现在寻源盘是真的动,并不是虚的。
今日正是流玉镇开集,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不少。
人群中的关世超突然猛地一回首,可眼前尽是凡人,没有什么异常。
“关师兄,有什么情况吗?”
元真看着关世超奇怪的举动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关世超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觉得异常的方向,正是刘家父子摆摊卖画处。
刘炬所在的位置,不仅仅是集市,或许是流玉镇最偏僻的位置,路人尿急解手都难得来一回。
靠在这儿卖字画与写信,十天半月都难开张,再这么下去,父子俩只怕真要到街边行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