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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23

监护仪发出那种拉长了的、不带感情的尖鸣,一声接一声,钻得人脑仁疼。

安安小小的胸脯不再起伏,安静得吓人。病房里白得晃眼,

只有那机器屏幕上一条直愣愣的绿线,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我的指尖还贴在他小小的、冰凉的脸颊上,最后那点温乎气儿正飞快地溜走。我俯下身,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他苍白的小脸上,可他一动不动。电话。

得打电话。手指头不听使唤,哆嗦着在屏幕上戳。沈修祺的名字跳出来,我按下去。忙音,

冰冷又均匀,一遍遍重复。十七遍。耳朵里全是那种嘟嘟声,还有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咚,咚,撞得胸口生疼。第十八次,通了。背景音先是窸窣,然后是软绵绵的爵士乐,

还有隐约的笑语声。一个女声,带着笑意,懒洋洋地“喂”了一声,那调子轻飘飘的,

像羽毛搔了一下,却立刻让人脊背发凉。“修祺在洗澡呢,”那声音甜得发腻,

“你有什么事吗?”我攥着电话,指关节绷得发白。怀里安安的身子彻底冷硬了。

我好像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咔”一声,轻脆地断了,碎得拾不起来。

脑子里猛地闪过三年前婚礼。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攥得我生疼,眼睛亮得惊人,

对着底下黑压压的宾客,声音透过麦克风有点震耳朵:“娶到苏晚,

是我沈修祺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闪光灯噼里啪啦,晃得人眼花。我信了。那时候,

是真的信。1 墓园冷雨墓园的草刚冒头,绿里头带着嫩黄,被雨水打湿了,

湿漉漉地贴着地皮。安安的墓碑是新刻的,石头碴子还有点糙,照片倒是光洁,他咧着嘴,

没心没肺地笑,眼睛挤成两条小缝。沈修祺站在最前头,一身贵得要死的黑西装,

板正得像是要去参加并购签字仪式,不像死了儿子。他眼神没落在墓碑上,

不知道虚虚地望着哪儿,可能在看远处哪块地皮值多少钱。

空气里一股子湿土和花混在一块儿的味儿,香的腻的,闷得人喘不上气。

沈家的人稀稀拉拉走了,婆婆经过我边上,沉香木的手杖顿了下,敲在石头上闷闷一声响。

她没瞅我,话却砸过来,不高,但字字砸进我骨头缝:“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

沈家要你有什么用。”我站着,没动。眼泪早就耗干了,眼皮干巴巴地发紧,涩得疼。

他走过来,身上那股子雪松混烟味的古龙水味儿飘过来,以前觉得踏实,现在闻着只想吐。

“晚上和陈董的饭局,你得在场。”他声音压得低,不是商量,是通知。平平板板,

跟念文件似的。我抬起眼,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我不去。”他眉头一下子拧紧了,

那点不耐烦藏不住,冒了出来。他上下扫我,

像看一件不合时宜的旧家具——黑裙子空荡荡地挂在我身上,脸肯定难看极了。“苏晚,

别在这种时候犯轴。”他口气硬了点,“沈氏正在节骨眼上,这个局至关重要。

”儿子的葬礼,在他那儿,还比不上一单生意。我没再吭声,转过头,

手指头慢慢蹭过石碑上安安的照片。小家伙最盼他爸回家,每回听见响动就摇摇晃晃扑过去,

抱着腿奶声奶气喊“抱抱”。沈修祺多半时候就敷衍地胡噜一下他脑袋,说“爸爸累了,

去找妈妈”。现在,他永远不用累了。回那栋空房子的车里,死静。车窗外头,城市亮起灯,

一串串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车里一星半点。他直接上楼换衣服。我跟着进了衣帽间,

看他扒下那身黑西装,露出里头笔挺的白衬衫。“安安那天,”我声音在空屋子里有点飘,

“烧一直不退,医生让签字……我给你打电话,你在哪儿?

”他打领带的手指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从镜子那边折过来,

含糊不清:“开会。重要会议。手机静音了。”屁话。说了无数遍的、打发人的屁话。

镜子里照出我俩。一个衣冠禽兽,准备去捞钱;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刚从儿子坟头下来。

***够逗的。我没再问。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拿起车钥匙,经过我旁边停了脚。

“难受归难受,日子还得过。明天张律师过来,处理安安的保险和信托。

”门“咔哒”一声关严实了。巨大的静默猛地压下来,把我整个吞了。我慢慢蹲下去,

胳膊抱住膝盖。哭不出来,只觉得冷,一股子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冻得人牙关都咬紧。

2 宴会风波沈氏搞周年庆。我必须去。这是沈修祺的话,也是沈家的脸面。

张嫂给我拣了件黑长裙,裹得严严实实,沉得要命。镜子里的人瘦得脱了相,

两层粉也盖不住脸上的死灰。沈修祺在楼下等,看见我,视线扫过裙摆,

眉头又皱起来:“就这件?”“不然呢?”我抬眼,“还得穿红戴绿,

敲锣打鼓庆祝我儿子头七?”他脸一沉,到底没说什么,扭头就往车那边走。

宴会厅里头水晶灯晃得人眼晕。香水、酒气、吃食味儿混一块儿,织成一张虚头巴脑的网。

我挂上练了八百遍的笑,跟在他***后头,像个扯线木偶,挨个接受那些或真或假的问候。

直到那抹扎眼的香槟色晃过来。林薇薇端着酒杯过来,裙子飘飘荡荡,笑得那叫一个甜,

眼风先扫过他,才落我身上:“修祺,恭喜呀。”然后才像刚瞅见我,假模假式地掩了下嘴,

“哎呀,沈太太,您也来了?可得节哀,保重身体呀。”她眼里没半点难过,

只有那点修得漂漂亮亮的、居高临下的可怜劲儿,藏不住的得意。我没搭腔,

眼睛盯在她脖子上。那条蓝宝石项链,主石大得吓人,切得倍儿亮,边上一圈碎钻,

灯光底下直反光。太眼熟了。巴黎拍卖会的册子上见过。当时他说,这色儿太冷,压不住我。

原来不是压不住,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林小姐项链挺别致。”我开口,声不大,

却让周围嘁嘁喳喳的动静一下子低了。她手指头下意识摸上那块冰凉的石头,笑得更甜了,

故意腻乎着说:“修祺送的生日礼,他说配我眼睛。”“生日礼物”这几个字,

她咬得格外清楚。安安断气那天,正好是她好日子。3 项链之谜四周空气一下子冻上了。

嘀嘀咕咕的声音蚊子似的嗡嗡响,扎得人耳朵疼。“啧,这太过分了……” “老婆还在呢,

这就……” “小声点儿,听说两家要联手……”沈修祺脸一下子挂不住了。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子,劲头大得吓人,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苏晚!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低吼,“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丢人现眼?我看着他,猛地就笑出来了,

越笑声越大,眼泪都笑出来了,又一下子收住,只剩通红的眼盯着他。我使劲甩开他,

一步步逼到林薇薇跟前。她脸上那点自在终于绷不住了,往后缩了半步,眼瞅着沈修祺。

我停她面前,盯着她眼珠子:“我儿子快死的时候,缠着沈修祺不撒手、让他关机的,

是不是你?”林薇薇脸上唰地没了血色。沈修祺一步跨过来,硬生生隔在我俩中间,

把她严严实实挡在后头。他侧过头对她,声儿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温和:“薇薇,你先去那边。

”那个曾经给我挡风的背,现在给别的女人竖了堵墙。心口那窟窿呼呼灌风,

冷得我牙帮子都在抖。“沈修祺,”我声儿抖得厉害,却又清楚得很,“你让开。

”他不回头,话里全是压着的火气:“回去再说!别逼我在这儿给你没脸!”“没脸?

”我尖声笑起来,笑声碎得不成样,“我让你没脸?还是你儿子急救找不着人没脸?

是你拿给他买药订仪器的钱给她买项链没脸?还是你儿子葬礼上琢磨你生意合同更没脸?!

”一个字一把刀,捅出去,自己也割得稀烂。宴会厅死静,所有眼珠子都盯过来,

烧得人皮疼。沈修祺脊梁骨僵住了。4 戒指落地他猛地转回身。

脸上那点装出来的平静全垮了,只剩被当众扒了裤子的暴怒和狰狞,眼睛里全是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