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运行平稳得近乎诡异,只有显示屏上无声跳动的数字,昭示着正在逼近那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轻微的失重感包裹着沈微光,像悬停在风暴眼中,西周是死寂的奢华。”
叮——“极轻的一声提示音,清脆,打破了轿厢内凝滞的空气。
电梯门无声滑开。
门外的世界,与下方酒店的喧嚣浮华截然不同。
首先涌入的,是一片极致的静。
仿佛声音在这里被某种无形的物质吸收、消解了。
随即,是扑面而来的、更浓郁的冷冽香气。
那雪松的尾调在这里变得清晰而富有层次,混合着一丝干净的皂感,还有若有若无的……旧书卷和陈年威士忌的醇厚气息,共同构筑成一个成熟、克制且壁垒森严的私人领域。
视野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堪比顶级艺术画廊的宽阔客厅。
挑高极高,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流光溢彩,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了所有温度,只成为这间套房一幅恢宏而冰冷的背景画。
地面是暖色调的昂贵实木,铺着巨大的、触感想必极其柔软的手工编织地毯。
家具线条利落,设计感极强,颜色以深灰、赭石和哑光黑为主,每一件都像博物馆里的展品,安静地陈列在原处,透着不容亵渎的距离感。
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个人生活的琐碎痕迹。
干净,整洁,也……空荡得令人心慌。
沈微光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落地窗前那个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攫住了。
陆沉舟。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布料柔软地贴合着他宽阔的肩背和紧窄的腰线,身姿如松柏般挺拔,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以他为中心,向下坍缩。
他正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右手随意插在裤袋里,左手垂在身侧,指间似乎夹着什么细小的东西,反射着窗外一点微光。
那背影疏离、寂寥,又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权威。
似乎……并没有立刻察觉到她的闯入。
沈微光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机会。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抽走,让那精心伪装的醉意和虚弱彻底支配了西肢百骸。”
唔……“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痛苦和迷茫的嘤咛,脚步彻底失去了章法,朝着离电梯最近的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沙发方向”跌“撞过去。
她的计算精准无误。
身体”恰好“被地毯边缘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微小起伏绊了一下,重心彻底失控,整个人软软地向前扑倒——方向却微妙地偏离了沙发,正对着陆沉舟身后不远处的空地。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窗前的人。
陆沉舟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从容,但那双骤然射来的目光却锐利如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空气,钉在了沈微光的身上。
沈微光在倒下的过程中,短暂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瞳仁是纯粹的墨黑,此刻映着室内的灯光和窗外遥远的霓虹,却折射不出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荒原。
他的五官轮廓利落分明,如同大师用最坚硬的岩石精心雕琢而成,俊美得极具攻击性,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漠。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她身体即将触碰到冰冷地板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袭来!
他没有移动多远,只是在她倒下的路径上,恰到好处地伸出了手臂。
下一瞬,她的腰肢被一只灼热的大手牢牢扣住。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瞬间阻止了她下坠的趋势,却也让她纤细的腰身感到一阵微痛。”
嗯……“这声痛哼半真半假。
她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跌入了他的怀里。
撞击并不猛烈,却足以让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猛烈地碰撞、交织在一起。
她身上那清甜的、带着微醺感的果酒香气,混合着香槟残留的甜腻,以及她自己身上那缕极淡的、如同雨后栀子般的体香,形成一种柔弱又诱人的芬芳,蛮横地闯入了陆沉舟周身那冷冽的雪松领域。
像是温暖的、带着醉意的南风,突然吹进了西伯利亚的冻土。
而陆沉舟身上那强烈的雪松冷香,夹杂着男性干净醇厚的气息,也如同无形的壁垒,瞬间将她包裹。
冰冷,坚硬,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冷与暖,甜与冽,柔弱与强大。
两种极端的气场在这一刻短兵相接。
沈微光的脸颊,隔着薄薄的、尚带湿意的樱花色裙料,撞上他胸膛坚硬而温暖的肌肉。
隔着一层柔软的家居服布料,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充满力量感的体温,炙烫得惊人,与她***手臂上因为紧张和微凉空气而泛起的细小疙瘩,形成鲜明对比。
他扣在她腰侧的手掌,温度更是灼人。
那热度毫无阻隔地透过湿濡的裙料,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种几乎要灼伤人的力度。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只是这么简单地扣握着,就让她动弹不得,仿佛被烙上了专属的印记。
她的呼吸,因为惊吓(或许是)和撞击,有瞬间的停滞。
随即,变得急促而浅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窝下方的皮肤上。
她能感觉到,在她气息拂过的瞬间,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垂眸看着她。
距离太近了。
近得她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的淡淡阴影,能看清他挺首鼻梁上一点极淡的光,能看清他薄削的嘴唇抿成的、冷硬如石的线条。
他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从她湿漉漉的、黏着几缕发丝的额头,到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眼尾,再到她微微张开的、失去了血色的唇瓣,最后落在她裙子上那片显眼的、散发着甜腻酒气的污渍上。
每一寸打量都带着冰冷的评估和审视,没有半分面对陌生闯入美女时应有的惊艳或波动。
沈微光在他的目光下,如同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
这次,不全是演技。
这种完全被看透、被掌控的感觉,带着致命的危险,也激起了她骨子里不愿屈服的战栗。
她抬起眼,用那双蓄满了生理性泪水和刻意营造无助的眼睛,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唇瓣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对……对不起……我……走错了……“声音软糯、沙哑,带着哭腔,尾音像受惊的小钩子,轻轻挠过寂静的空气。
陆沉舟没有说话。
他只是维持着扣住她腰肢的姿势,任由她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上。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并没有因为怀中这具温香软玉而有丝毫融化。
半晌,他扣在她腰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指腹隔着湿滑的裙料,似乎微微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皮肤。
那触感,带着一种探究的、甚至是……危险的意味。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沙哑,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缓缓震动,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质询,敲打在沈微光的耳膜上:”不管谁派你来的……“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玩火,会自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