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成婚前日,我虽脸有病色,却执意要去观礼。
在议事堂前,我泪眼盈盈,病若西子,“我与大哥乃一奶同胞,大哥的婚事,我即便是爬也要爬去的。
可怜我的母亲,她看不到大哥成家了。”
赵政眼中闪过愧色,但不多。
继母想要说些什么,被赵政打断,“既如此,那便去看看吧,只是要谨记你的身份,不要丢了赵家的脸面。”
我连声称是,出了堂屋,我便变了脸色。
郑柔嘉,我的好继母,咱们的账一笔一笔的算。
婚礼当日,大哥果然如前世那般,拧着不去迎亲,吉时将近,赵政无奈,只能派二哥去迎。
这事儿在沈家己是惹得沈家上下不满,沈家的门生友朋更是议论纷纷。
新娘进门,拜天地时,大哥牵着李婉柔出现,他们二人身穿大红色喜服,连样式发髻佩饰都是做的鸳鸯相配。
好一个蠢钝如猪的大哥,他自以为这么做是成就了他痴情的人设,殊不知是把沈家友朋门生得罪了个遍,这巴掌扇的简首不要太响。
“我赵执礼此生唯一的妻只能是婉柔,沈若止,你不知廉耻,非要嫁入我家,那便做妾吧。”
大哥这番话说的那是一个义正言辞,他不知,并非是沈若止上赶着要嫁给他,而是赵政再三上门求下的亲事,继母哄骗他,说是沈若止看上了他,想要嫁给他为妻,害他不能与李婉柔相守。
她为的就是让大哥断了沈家这门助力。
此时高堂上坐的赵政脸黑的是五彩斑斓的黑。
“混帐,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放肆。”
偏大哥这蠢人听不出赵政的意思,“我与婉柔两情相悦,我只认她。”
李婉柔更是趋步上前,柔柔弱弱的跪在沈若止面前,“沈姐姐,我与赵家哥哥两情相悦,你,你,求你不要拆散我们。”
说完,便嘤嘤哭了起来,好不惹人怜惜。
旁边一些男宾客见此情境,便生了同情,“沈家姑娘,不若成全了这对璧人吧。”
我心中一阵鄙夷,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便不觉得疼。
红盖头下,我瞧得见沈若止攥得紧紧的双手,指尖都失了颜色。
赵政见大哥闹成这样,为免他惹出更多事,便开口道:“既如此,沈姑娘委屈你了,就让李家姑娘做个平妻,她始终是越不过你去的。”
我冷笑,还真是,不管重来几次,赵家男儿的嘴脸都是那般可憎。
“父亲”我出声跪倒在堂前,“母亲在世时,深受妾室迫害之苦,她临终前,命哥哥们若非五年无所出,不得纳妾。
哥哥是应了的。
如今大哥这般,还念着母亲的恩情吗?
还请父亲做主!”
郑柔嘉那伪善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她的儿子,我的西弟只比我小七个月。
那时对外,她还自称是姑娘呢,真是好大一张脸。
我低头用余光斜着这群伪君子,不就是哭吗,谁还不会。
我前世的悲惨即便是孟江女也望尘莫及。
我哭的情真意切,层次递进,岂是李婉柔那般做作的能比。
当下一对比,高低立现。
“赵家小姐,当真是个品性柔嘉的女子,对亡母的孝义可歌可叹。”
“赵大人这儿子养的不好,女儿却是个极好的。”
……宾客议论纷纷,赵政的脸真成了五彩斑斓。
就连小白花李婉柔也被我的哭声震惊到了。
大哥满脸通红,“赵汀芝!”
呵,这就生气了,前世,我求他给祖母请御医救命,他是怎么说的,不要拿后宅琐事打扰他。
这辈子,我偏要用后宅琐事困死你。
赵政脸变了又变,“逆子,你怎可忘了你母亲的遗言。
今日多谢李家姑娘来观礼了。”
李婉柔顿时脸色惨白,她本来己经做好登堂入室的准备,即便不是正妻,也能是个平妻。
可现在怎的就成了观礼的宾客,回去后还怎么在李家立足?
嫡母是绝对不允许她这般损李家颜面,坏李家女儿的名声。
她凄凄惨惨的揪着大哥的衣襟,“赵哥哥”赵执礼的拳头攥了又攥,扑通跪了下去,“父亲,我心悦婉柔,若不能娶她为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混帐,逆子。”
赵政暴怒道。
我冷眼瞧他,这个男人自以为谋划了一件好姻亲,现在却是被儿子搅和成了仇家,堂上沈家的友朋虽没有出声,但面色己是不虞。
“若止,是我赵家对不起你,执礼有眼不识明珠,非要拿鱼目当宝贝。
若你愿意,沈赵这门亲事就落在我家执行身上。
若你不愿,便退了这门亲事,我另附赔礼上门谢罪。”
赵政一生钟爱虚名,偏他是个极为自私自利之人,此时被赵执礼架在那里,也是不得不故作姿态,假意惺惺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沈若止盖着盖头,看不清脸色。
但她点了点头。
赵政便让二哥换上了为大哥准备的喜服,与沈若止拜了堂,成了亲。
见搅和了大哥的亲事,我稍稍松了口气,二哥虽然纨绔,但却没有风流债,想必沈若止的日子要好过些,日后若是报复赵家,也能念着今日之事对我网开一面。
晚间,我溜进了新房,“二嫂”沈若止掀起了盖头一角,“是汀芝啊。”
她语气淡淡的。
“嫂嫂,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我诚恳的说道。
“二哥虽然纨绔,但是他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红颜知己,更没有救命之恩要报,院子里更是没有丫头通房。
虽然都是烂泥一坨,但比大哥要强一些的。”
沈若止噗嗤笑出了声,“无妨,我原本也不是为了情爱来的。
沈家只剩我和寡母,难支门楣,只有成了亲,我才能撑起沈家的家业。”
这我相信,沈若止的能力绝不只是几家商铺,她自小被沈太傅教养在身边,论谋略,论胆识,朝堂上的好男儿也没有几人可以与她比肩。
今日,在婚礼上,看似她输了脸面,实则是赢取了皇家和沈家门生的同情怜悯。
这世道,脸面值几个钱?
“嫂嫂说的极是,汀芝早听闻沈家姑娘自幼跟随太傅读书,学识渊博,倾慕不己。
今日见到嫂嫂,欢喜的很。
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要不然定要把嫂嫂拐进门,好生爱护着。”
千穿万穿,马屁***。
沈若止终于是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涩,“你这孩子,真是嘴贫。
桌上有糕饼,你可吃些。”
见她松了心防,我便也不再多说,佯装一派天真无邪,吃起糕饼,同她闲话聊起。
席间,二哥揣了几样吃的回来,见我在屋里,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你这死丫头,我还说你去哪儿了,不想你竟躲在这里偷吃,那是给你嫂嫂垫肚子的,你都吃了去,你嫂嫂吃什么?”
沈若止笑道:“相公,是我让小妹吃的。
你别说她了。”
一声相公,沈若止喊的坦荡,我听的舒心,二哥却红了脸。
“我,我,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前头还有客,我去去就回。”
说完像谁踩了他尾巴似的,左脚绊右脚的抢跑出去。
“二哥害羞了,可见二哥对嫂嫂也是极满意的。
让大哥那棒槌后悔去吧。”
我调侃了一句。
沈若止又笑起来,“汀芝真是个妙人,你这性子,与我很是投缘呢。”
我挠了挠头,“嫂嫂,今日祖母没来观礼,不是对你不满。
她老人家只是不喜我爹和我继母的行事。
你莫要与她生分了。
还有我继母那人,你处处就知道,她是个佛口蛇心的,与我爹是一丘之貉。
明日,我会想办法为你讨回母亲留给二哥的那份嫁妆。
你和我二哥成了亲,钱财要与公家分的明晰。
也不可交予我二哥,我母亲在时,他倒是学业出色。
我母亲走后,他就整日招猫逗狗,满京城的玩乐,不思进取,你看紧些钱财,别让他败完了你们的家底。”
我说的认真,沈若止也听得认真。
“汀芝,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倾慕己久。”
沈若止温柔的望着我,“对刚进门的嫂嫂掏心掏肺的,满京城也找不到你这般好的小姑子了。
就为着你,这门亲事,我也是认的。”
我一时有些心虚,我这么讨好她,不过是知道她绝非池中物,想要抱个大腿而己。
“那嫂嫂,我先回去了,若不然,恐怕我那好继母又要编排我什么了。”
沈若止又给我塞了些糕饼,送我出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