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华丽妇人走进碧淑阁,来人莫不是刚刚丫鬟口中的“少夫人”?
温熙玉收起怒容,恢复平静,见了妇人既不问安,也不起身行礼。
一个婆子扯着嗓子大喊道:“林姨娘,莫不是你仗着自己体弱多病,少爷许你不用去给少夫人请安,你就真不把我们少夫人放眼里了吧?!”
“欸,徐嬷嬷,怎么这么说话?
我还不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林妹妹年轻貌美,世子爷很是宠爱,自然有资本不拜见我。”
少夫人脸上带笑,嘴里的话却是字字夹枪带棒。
温熙玉抬眸看了一眼少夫人,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一眼便看穿眼前这位少夫人是那种表面上会竭力维持自己贤妻美名,实际心眼狭小甚至有些恶毒的角色。
看来辅国将军府中,竟然还有原身这样一位过得这么寒酸艰辛的小妾,这位少夫人“功不可没”啊。
“少将军都说了不用我去给你请安,我身子不适只能卧榻,少夫人难道还要强行拽我起来吗?”
温熙玉强撑着坐好,跟别人吵架她从来都不会输。
少夫人微怔,看着眼前这位病西施,竟发现她眼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不再那么怯懦惊恐、唯唯诺诺。
“我也猜想到你是身子不爽才不去请安的,所以我这不就是带女医来看你了么。”
少夫人一招手,她身后的一位挎着药箱的女医便走上前来。
“林妹妹,这位是城南神药堂的何女医,今日来府上给母亲请平安脉,我特意请她来一趟碧淑阁,给你好好瞧一瞧。”
温熙玉从前还在丞相府时,曾听母亲说过这个神药堂,里面尽是一些后宅妇人花钱就能收买的医者,什么毒药、堕胎药都敢开。
她不露声色,任由那何女医给她把脉,然后看着女医在桌案上开方子。
温熙玉支撑着站起来,假装去倒茶水喝,余光瞥见何女医写的那张方子上有“大青叶”三个字,其他的没有看清。
她以前在丞相府也学过一些医术,知道这大青叶是极寒之物,绝对不能给林清栀这等体弱体寒之人服用。
何女医写好方子,亲手交给少夫人,并微微点了点头,暗自使了个眼色。
“来人,去给林姨娘熬药。”
少夫人眉眼之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慢着!”
温熙玉突然开口阻拦。
她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上前夺过方子,看着何女医,大声质问:“这大青叶是用来干什么的?”
何女医眼底流露一丝惊慌,随口撒谎道:“这是调和药性的一味药。”
“调和药性?
别的药材的药量都是二钱三钱,这大青叶却要足足二两?
呵呵,你当我傻子呢?”
温熙玉高举药方,让众人都看着。
“这……”何女医看向了少夫人。
少夫人也不可置信地看了温熙玉一眼,什么时候这个小妾还看得懂药方了?
可是林清栀不是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吗?
她立马沉下脸看着温熙玉:“你什么意思?
你不肯服药?”
温熙玉不紧不慢地开口:“少夫人,不劳您费心,我今日做了个梦,梦里有位老神仙教了我一套拳法,以后我只要每日勤加苦练,必能养好身子,不需要服用任何药物。”
“是吗?
莫非你梦中学会的拳法,比我们将军府的拳法还厉害吗?”
少夫人马上给她挖了一个坑。
“我是女子,又是病人,老神仙给我教的拳法是最适合我的,与将军府拳法无关。”
这话其实也是真的,温熙玉自从十一岁那年就一首练习那套拳法,所以她的原身体才会那么强健,几乎不会生病。
少夫人脸上挂不住,今天竟然说不过这个林清栀,她只好拿将军府老夫人压她,“何女医是当着母亲的面请过来的,你若不肯服用女医开的药,我自去母亲那回明。”
温熙玉心中冷笑,少夫人当着老夫人面请何女医给小妾看病,不就是想博一个贤名吗?
告诉老夫人她不喝药,不就是让她在老夫人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少夫人尽管去回明老夫人。
以后我身子好了,自去向老夫人赔罪。”
她的眼神清冷而疏离,丝毫不容人辩驳。
“哼,行吧,那妹妹好好养病,世子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可要打起精神,到时候欢欢喜喜地去迎接。”
少夫人甩袖而去,乌泱泱的一群人跟着她离去,碧淑阁终于恢复了清静。
“林主子,你竟然敢违背少夫人的意思?!”
看着少夫人离去,槐香捂住嘴巴看着温熙玉。
“怎么了?
难道我就该让她折磨死我么?
那么多大青叶服下去,只怕我活不过半个月。”
温熙玉淡定坐下。
“是奴婢多嘴了。”
槐香尬笑一下,然后在心中佩服起这位林主子起来,不过后面又是担忧,怕少夫人会针对碧淑阁。
温熙玉之前在一年之内将太子的那些侧妃、姬妾都管得服服帖帖,现在区区宅斗,她不是手拿把掐?
她才不会像原身那样懦弱无能,面对别人的不怀好意,她必须硬刚回去!
看谁还敢欺负林清栀?!
少夫人走了,可是却并没有让人给碧淑阁送什么药材、补品,甚至送来的饭菜都比不上一些婆子丫鬟。
她这样对这位小妾,还怎样让人养好病呢?
温熙玉平复一番后,问了她两位丫鬟一些基本情况。
原来她现在魂穿的这个原身闺名林清栀,芳龄十七。
她父母在她和她哥哥年纪尚幼时就脱了奴籍,在长安开了一间小茶馆,一家人的生活倒也过得去。
美人自古就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像林清栀这样貌比西施的美人,一日被将军府兼神阳侯府的世子爷陆安宇看中,聘为良妾,至今己有一年。
可惜她嫁进将军府后身子日渐虚弱,也没能怀上孩子,长年累月病着也不能伺候少将军。
后来陆安宇又纳了一个叫杜五娘的美妾,她就慢慢成了将军府最边缘最透明的人了。
“槐香,”温熙玉唤那大丫鬟,“按照将军府的规矩,我最近什么时候可以出府一趟?”
“呃……主子,您是妾,按照府上规矩,除非老夫人、少夫人带您一块,不然您不能出府,连少爷也不行。”
“好,我知道了。”
她己了然于胸。
能带她出府的人……少夫人首先就得排除。
老夫人?
辅国大将军的正妻秦氏,她曾经在宴席上见过两次,看起来很和善大度,应该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她以后要跟这位老夫人打好关系,让老夫人带她一起出府,然后找机会去温丞相府看望父亲母亲。
没多久,天就彻底黑了。
温熙玉让槐香扶着她走到门口,她要看看这所小住宅。
“碧淑阁……”温熙玉站在门口,看着梨木匾额上漆黑的三个字,轻声念道:“必输阁?
这个名字取得真差。”
她让小丫鬟兰香给她取来一块红色棉布,然后在布上写了三个苍劲有力的字。
“碧盈阁”温熙玉放下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迹,然后让槐香和兰香一起将这块布遮盖住门上的匾额。
温熙玉给碧淑阁改名为碧盈阁后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华服女子带着丫鬟来了。
来人进门就笑说:“妹妹,好样的,听说你今天把田歌琴气得嘴都歪了,哈哈……我就见不得她平时那副假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
想当年,世子爷说过等我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就将我从侧室抬为正房的。
哪知道田歌琴也怀了,还找神药堂的人催产,比我还早两天生了儿子,把我的正妻之位抢走了。”
温熙玉听了也不是十分惊讶,这些后宅之争谁家没有呢?
“姐姐,外面下雨,天黑路滑,恕我不留你坐下来喝茶了。”
那侧室的脸微僵,没想到她刚来就要被林清栀赶走。
“妹妹,你一向不太与我们交心,一个人在这小院落生活,孤孤单单的,心情怎么会好起来呢?
心情不好,身体怎么会好得快呢?”
温熙玉看着侧室的眼睛,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心思。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不熟悉将军府,她也不想跟这位侧室多来往。
“姐姐,实在是太晚了,等哪天我体力好些,再去你院里坐坐。”
“哎,行吧,明天老夫人要带我和田歌琴去景光寺上香,我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
侧室转身要走。
“什么?!”
温熙玉走上前,拦住侧室,“姐姐你们明日出府?!
明日你可带我一起去吗?”
侧室凝眉看了她一眼,问:“你想出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