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做春泥化作尘

嫁给季淮砚的第一年，他的白月光死了。更糟糕的是，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害死的。

叶家因此破产，父母哥哥与我断绝关系。众叛亲离，不过如此。直到我惨烈死在季淮砚面前，

他终于红了眼眶。若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亲手斩断这场孽缘……1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

刺目的白光，穿透厚重的雨幕，直直朝我射来。是季淮砚的车。闭上眼，这世间，

已没什么值得留恋。一幕幕画面不自主的浮现。先是楚芸儿那张苍白带着诡异得意的脸。

“叶知许，你赢了名分又如何？我死在你‘手里’，淮砚哥哥这辈子，都会记得我，

你永远得不到他的爱！你只能活在我的阴影下，哈哈哈……”那笑声，

成了我无数个夜晚的梦魇。然后，是叶家客厅。父亲盛怒之下，将茶杯狠狠砸在我头上，

血顺着额角流下。“孽障！我们叶家没有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儿！滚！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母亲林婉清在一旁无声垂泪，那双眼睛，

此刻只剩下彻底的失望和冰冷的疏离。我的大哥叶臻和二哥叶繁，护在父母身前，看向我时，

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他们曾经也会宠溺地揉乱我的头发，叫我“小公主”。而叶林，

依偎在母亲身边。嘴角噙着胜利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不屑和怜悯。是她，

在楚芸儿死后，添油加醋，彻底泯灭叶家对我的信任。也是她，在我被驱逐后，

迅速填补了我的位置，成了叶家新的“小公主”。只有宋老师，相信我。

顶着巨大压力为我奔走、为我证明清白。我被千夫所指，被医药界除名后。

她眼底的热忱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沉沉的疲惫和无力。“知许，老师……尽力了。

这条路……你，走不了了。”环顾四周，竟再无一人为我停留。引擎声已近在咫尺。

我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心跳，敲打着终结的鼓点。意识模糊间，

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来。那张总是充斥着疏离和厌恶的脸上，

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痛楚？他好像在喊着什么，嘴唇翕动。

季淮砚……原来你也会痛吗？是为你的白月光哀悼，还是为这具即将冷却的躯壳？不过，

无所谓了。只是，还是辜负了外婆的期盼。知许，“春意知几许”。我等不到下个“春”了。

也好，这荒唐又冰冷的一生，终于……结束了。外婆，我好想你啊，快来接我吧！

黑暗渐渐合拢，彻底淹没了意识。“知许？知许！醒醒，季家马上要到了！

”母亲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隔着门板传来。我倏然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是……叶家，我出嫁前的房间。我猛地坐起身，

摸向自己的胸口、四肢——完好无损！我……重生了？“……淮砚他们快到了吧？

知许那丫头怎么还没下来？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个好印象……”前世，

就是这场所谓的“拜访”，开启了我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深吸一口气，

迅速翻出一套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换上。拉开抽屉，翻出重要证件，背上背包。

房门被轻轻敲响，是母亲带着点催促的声音：“知许？快出来，客人到了！”“妈，

”我拉开房门，“我突然想起，宋书禾老师那边有个紧急的学术研讨，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很重要。”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宋书禾？那个老学究？什么研讨会这么急？

今天季家……”“真的很急，关乎我能不能拿到那个出国交流的名额。”我打断她，

语气不容置疑，“替我向客人道个歉，我先走了。”不等她再说什么，我侧身绕过她。

脚步飞快地穿过走廊，无视隐约传来的季淮砚的声音，径直从后门离开。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吹在脸上，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自由。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出宋书禾教授研究所的地址。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外婆，

您的知许，再也不会期许虚无缥缈的“春意”了。既是孽缘，那就亲手斩断！2六年的时光，

足以改变许多。最初跟着宋书禾老师来到瑞士，语言不通，举目无亲。

我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研究中。终于，天赋和努力被看见。开始独立主持项目，

攻克医学难题，成为领域内新星。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宋老师和温师兄的陪伴下，不再流血。偶尔，也会收到叶家的邮件或电话。

母亲起初抱怨我的任性，后来语气渐渐疏离，夹杂着对叶林“懂事贴心”的夸赞。

父亲和两个哥哥更是鲜少联系。家庭照里，叶琳的身影越来越多。说实话，

我只感到如释重负。前世连累他们破产的负罪感，在他们的移情下，烟消云散。“又在看山？

”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嗯，放空一下。”初来时，我沉默寡言，

是他用润物无声的耐心和进退有度的交流，敲开我封闭的心门。“下午的会，

需要我帮你梳理一下数据吗？”他自然地站到我身边，也看向窗外的雪山。“不用，

我整理好了。”和他在一起，有种久违的、令人安心的宁静。就像此刻窗外的阳光，

温暖而不灼人。“那就好。”他侧过头看我，“晚上想吃什么？上次你说想吃中餐，

我找到一家新开的，评价不错。”我正想回答，放在实验台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串眼熟的号码。我的心，毫无预兆地沉了一下。这人，

怎么会……打给我？我按下接听键。一个平稳的声音清晰传来：“叶知许小姐？”“我是，

请问哪位？”“我是季淮砚。很抱歉打扰叶小姐，但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

希望能得到叶小姐的帮助。”“季先生，请讲。”“我的义妹楚芸儿，患了基因病。

”“听说您研究方向恰好针对此类基因缺陷，恳请您能提供治疗。”果然为了楚芸儿。

前世她用生命做赌注，将我钉死在“杀人凶手”耻辱柱上。这一世，没有我这个“替罪羊”，

她的基因病还是如期而至了？不过，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救治呢？“季先生，

我只是医药研究员，不是医生，研究目前也只处于基础阶段，距离临床尚有遥远距离。

”“对于楚小姐的情况，我无能为力。建议您继续寻求更专业的临床医疗机构。

”电话那端隐隐透出不悦，“叶小姐，芸儿的病情危急，时间不等人。

你的研究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我愿意提供一切资源，只要叶小姐肯出手。”“季先生，

‘唯一的希望’说法过于绝对了。”“我的团队目前没有开展临床救治的打算。

对楚小姐的情况，我深感遗憾，但爱莫能助。”“叶小姐，”声音陡然沉下来，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芸儿的病，你必须治！”“必须？季先生，我想你搞错了。

我的研究工作受法律保护，没有什么‘必须’。”“叶知许！

”他压抑的怒火和焦躁再也掩饰不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季氏集团的能量，

远比你想象的要大！治好芸儿，否则……”“否则怎样？”我打断他，声音冷冽如刀，

“季先生是想威胁合法工作的科研人员？还是想动用季氏的力量，

对我的研究项目、我的团队、甚至我个人进行打压？

”“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得到想要的结果，尽管试试。”“不过，我提醒你，

国际科研界有自己的规则和底线，季氏再大，也大不过法律和学术共同的声音。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手？”“我说了，

我的项目没有承接外部病例的计划。”语气不容置疑。“不过，

如果季先生非要将我的研究与楚小姐病情挂钩，并愿意为此付出‘诚意’的话”“什么诚意？

”“季氏集团，以具有法律效力的书面形式承诺，

永不针对叶氏集团进行任何形式的商业打击。”“季先生，亲自签署承诺书，

并在瑞士及中国进行公证。”“叶氏？呵，可以。我立刻让律师起草。”“现在，

你可以开始准备治疗芸儿了吗？”答应如此爽快，看来楚芸儿，才是他唯一关心的重点。

“请把楚小姐的详细病历，发到我的邮箱，确认无误后，启动评估。”“也请您注意，

这不代表任何治疗承诺。”“好，我会尽快处理。也希望叶小姐的效率，

对得起这份‘诚意’。”“好说，再见！”前世对叶家的负罪感，就在这里了结。以后，

两不相欠，各不相干。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我猛地回过神，抬起头。

“没事了，知许。”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山涧流淌的清泉，“有我在。”简单的五个字，

却瞬间融化了我心底那一丝寒意。“嗯。”我轻应了一声。在温与谦温和的目光注视下，

缓缓地、主动地，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掌心相贴的温度，温暖而真实。“师兄，

我想吃水煮鱼。”3几天后，季淮砚带着楚芸儿，抵达瑞士。季淮砚率先进来，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楚芸儿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眼神怯怯。看到我时，

下意识往季淮砚身边缩了缩，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叶小姐，资料想必你已经看过了。

”“是的，”我目光转向楚芸儿，“楚小姐，你好。接下来我们就你的病情进行初步评估，

请放松。”示意助手将准备好的投影打开，我开始阐述。季淮砚坐在对面，起初眉头紧锁。

但渐渐地，他的目光发生了变化。眼前的叶知许，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像一块被打磨过的美玉，沉静坚韧。楚芸儿察觉到了季淮砚目光的偏移，

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恨。深夜，

季淮砚陷在粘稠的梦境里。刺目的车灯穿透雨幕，一个身影决绝扑来。他冲过去，

抱起那具冰冷残破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叶知许！”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冷汗浸透衬衫。

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剧痛弥漫开来，真实得窒息。怎么会梦到叶知许惨烈求死？

更可怕的是这种真实感。仿佛他真的在那个雨夜，抱着她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季淮砚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这画面。一定是因为芸儿的病情，压力太大了。

评估持续了数日。楚芸儿的病情确实棘手，治疗极其困难。

我给出的方案是保守的辅助性治疗，缓解症状、延缓恶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顶尖方案？

”季淮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缓解？延缓？我要的是根治！”“季先生，恕我直言，

根治’二字，以目前全世界的医学水平，都做不到。”“我提出的方案，

已经是最安全、最能带来积极效果的。”我的客观陈述，

在季淮砚看来更像是一种冷漠的推脱。他正要发作，楚芸儿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脸色瞬间涨红，呼吸急促。“芸儿！”季淮砚立刻紧张地俯身。“淮砚哥哥，

我……喘不过气……”楚芸儿虚弱地喘息着。“叶小姐，我是不是没救了？淮砚哥哥为了我，

求了你好久。”“他从来没有这样，这样求过别人，我知道我的病很难。”“可是，

我真的好害怕……”季淮砚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轻轻拍着楚芸儿的背。“叶知许！你听到了？

芸儿在害怕！收起你那些所谓的‘科学极限’！”“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必须给我一个能救好她的方案！否则，后果你清楚！”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团队里的成员都面露不忿。“季先生，威胁和臆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的专业判断和职业道德，不需要向你的情绪妥协。”“治疗方案已经明确告知，是否接受，

是你们的自由。”“选择接受，请签署知情同意书；如果不接受，请另请高明。”说完，

我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对团队成员示意：“今天的会诊到此结束。”然后起身离开。

季淮砚站在原地，胸口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她那仿佛置身事外的冷静，

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被忽视的恼怒。楚芸儿靠在轮椅上，

看着季淮砚紧盯着叶知许背影的眼神。放在毯子下的手，紧攥成拳。淮砚哥哥只能是我的！

任何人，都不能抢走！4季淮砚还是签了知情同意书。这天下午，我例行查房，

记录楚芸儿的体征数据。“叶小姐……”楚芸儿的声音带着丝的颤抖。

“我……我感觉不太舒服，胸口闷得厉害，还有点痒……”我走近床边，观察她的状态。

呼吸频率确实稍快，无明显呼吸困难。“具体哪里痒？”“就，这里……”她眼神闪烁，

“还有……手臂内侧……”我轻轻掀开袖口，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常红疹或痕迹。

“无明显过敏反应。”我直起身。“可是……我真的很难受……”楚芸儿的声音带上哭腔，

眼眶瞬间红了。“叶小姐，是不是……你给我用的药有问题？”“我，

我从来没这样过……”我的心猛地一沉，来了。“楚小姐，你使用的所有药物，

完全严格按照方案执行。”“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芸儿眼泪掉了下来，

显得更加委屈和无助。“我只是，只是太难受了！淮砚哥哥，

淮砚哥哥在哪里……”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季淮砚大步走了进来，脸色瞬间铁青。“芸儿！

你怎么了？”他将楚芸儿揽进怀里，回头怒视着我。“叶知许！你对芸儿做了什么？！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季先生，请冷静。刚刚在为楚小姐做例行检查。

”季淮砚看着怀里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楚芸儿，怒火中烧。“芸儿都难受成这样了！

叶知许，我警告过你，芸儿要是有事，我……”“淮砚哥哥，别怪叶小姐。

”“可能是我自己体质太弱，承受不了。叶小姐，求求你换一种药好不好，

我真的好难受……”季淮砚心疼地抱紧她，“叶知许，立刻停止所有用药！重新评估！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冰冷的警告。“季先生，停止用药可以，但必须查明原因。

”“我们会对楚小姐进行过敏源筛查和血药浓度检测。同时，

调取最后这间病房的所有监控录像。”楚芸儿脸瞬间僵住。“真相如何，证据说话。

”“温师兄，麻烦封存楚小姐近期用药，准备送第三方检测。”温与谦立刻应声，“明白，

我马上去办。”季淮砚被我这番雷厉风行、条理清晰的应对噎了一下。

楚芸儿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泪水掩盖。季淮砚咬牙，他倒要看看，

叶知许能查出什么花样！潜意识里，他还是更相信柔弱无助的芸儿是被“针对”了。

过敏源筛查和血药浓度检测，并无异常。关键的是监控录像。画面清晰地显示：深夜里，

“熟睡”的楚芸儿睁开眼睛，迅速从口袋摸出一个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