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阴极灯的构造

婚礼那天我吐了三次，孕吐加上紧张。陈明在敬酒时偷偷掐我腰：“别摆脸色，亲戚都看着。

”后来他出轨女同事，我看着他手机里的亲密照突然笑出声。

——原来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标本，看似完整，内里早已被掏空。

婚宴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油腻的脂，糊在感官上，甩不脱。敬酒的队伍冗长，

每一张咧开笑的嘴，每一句裹着糖衣的“早生贵子”，都让林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想吐了。第一次是清晨梳妆时，

第二次是父亲挽着她走向陈明、将她的手交出去的那一刻，现在是第三次。

孕早期的不适混杂着对眼前一切的巨大惶惑，拧成一股在她脏腑间冲撞的力量。

高跟鞋踩在软绵绵的红地毯上，像踩在云端，也像踩在泥沼。

她勉强维持着嘴角一个僵硬的弧度，感觉脸颊肌肉已经酸痛。陈明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

看似亲密，实则是唯一的支点，防止她在这令人眩晕的热闹里瘫软下去。又一杯酒递到面前，

簇拥的亲戚起哄着让新郎新娘喝交杯。陈明笑着应酬，侧过脸，嘴唇几乎没动，

气流带着酒气喷在她耳廓，声音压得低低：“别摆脸色，亲戚都看着。

”那声音里的不耐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勉力维持的气球。胃里猛地一抽，

她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干呕了一声，眼泪生理性地涌了上来。“哎呀，新娘子这是害喜了吧！

”有人哄笑。“正常正常，双喜临门嘛！”陈明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随即揽着她的手臂加大力道，几乎是将她半抱着带离了人群，走向休息室。门一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声浪，那短暂的寂静几乎震耳欲聋。他松开手，扯了扯领结，

没看她：“撑不住也得撑完，一辈子就这一次。”林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小腹隐隐的坠胀感提醒着她体内正在孕育的那个小生命。就是因为这个意外，

他们坐在了这里，从互有好感的校园同学，到争吵不断地男女朋友，因为意外怀孕，

急速切换成法律认可的夫妻。速度太快，快得像一场车祸，

留下满地狼藉和两个晕头转向的当事人。她看着他整理袖口的背影，那背影挺拔，

熟悉又陌生。他们真的了解彼此吗？除了知道对方的工作、喜好、一些浮于表面的生活习惯，

内里呢？灵魂的形状、情绪的沟壑、对婚姻的想象？一片空白。还没有来得及深度沟通，

只是从之前的争吵中隐约有着些许的不安，没有去深究，或许是太爱，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仅仅是一个不小心，就被推到风口浪尖，

像是被看不见的无情的大手被推着走。“我知道。”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去下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昂贵洁白的婚纱，

眼睛里却空荡荡的，盛满了迷茫和疲惫。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压下那股恶心感，

也试图让自己清醒。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意外，是催化剂，

也是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的起源。陈明当时说：“生下来，我们结婚。”语气干脆，

像完成一个项目决策。她没有反对的理由，年龄到了，家境相当，彼此不讨厌，

甚至有过一些心动时刻，再加上这个孩子，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可这“渠成”之下，

流淌的是怎样的暗流？婚礼后，日子被拉入一条看似平稳实则暗礁密布的轨道。

孕期的反应持续折磨着林溪，她辞掉了工作，在家养胎。陈明则更加忙碌，

美其名曰要为孩子赚奶粉钱。新家是匆忙装修好的，处处透着新物品的生硬气味，

缺少烟火气的浸润。争吵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为谁做家务，为他晚归却不提前告知，

为给宝宝买东西的品味分歧，甚至为电视遥控器掌控在谁手里。

每一次争执都像在彼此之间钉下一枚小小的楔子。一次，

因为他把湿毛巾扔在她刚晾干的睡衣上，两人吵了起来。声音越拔越高，

陈明烦躁地一挥手：“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要看你脸色！

”“那我的累呢？”林溪指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它一天天变大，压迫我的内脏，我睡不好，

吃不下，腰酸背痛，这些你看见了吗？”“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就你娇气？”陈明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林溪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找补，

最终却只是转身摔门而去。那一声巨响，震得林溪心脏骤缩，她缓缓滑坐在地上，

眼泪无声地淌下。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婚姻，甚至不是她想象中的孕期。没有体贴，

没有共同期待新生命的喜悦，只有日复一日的消磨和越来越频繁的尖锐碰撞。她想过放弃，

腹中的宝贝好像有了心灵感应，怕妈妈不要他，在她想放弃的瞬间，

腹中的宝贝不安的躁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和她共体的生命的存在。

好像母爱是天生就存在的，在感受到胎动的瞬间，母亲的责任就不容她去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这也是她对自己的道德捆绑。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不紧不慢的过去，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取名团团。柔软的，散发着奶香的小生命，暂时缓和了家里的气氛。

陈明看着婴儿，脸上也曾露出过真实的、带着点笨拙的喜悦。他笨手笨脚地抱孩子，

学着换尿布，半夜被哭声吵醒时也会揉着眼睛起来帮忙。但那点微光太短暂了。

育儿的疲惫是加倍的。团团夜里闹觉，林溪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白天还要应对他的一切需求。陈明以“明天要上班”为由，很快搬去了客房。

孩子的哭闹让他心烦，奶粉尿布的开销让他压力更大，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身上的酒气有时混杂着陌生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林溪不是没有怀疑过。

女人的直觉像最灵敏的雷达。他手机开始设置密码，洗澡也带进浴室。

接电话时语气会不自觉的放软，或者走到阳台避开她。她问起，他只说是工作电话，

客户难缠。她试图沟通，在一天晚上，团团好不容易睡着后。她敲开客房的门，

他正靠在床上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们谈谈好吗？”她声音疲惫。

“谈什么？”他眼皮都没抬，“我很累。”“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问题，陈明。

从结婚开始就有，现在越来越严重。”他终于放下手机，看着她，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倦：“又来了。林溪，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我赚钱养家，

你在家带带孩子，有什么问题？别人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别人家不是我们！

”她声音有些发颤，“我要的不是这种生活！我们像合租室友，不，连室友都不如！

”“那你要什么？爱情？风花雪月？”他嗤笑一声，“林溪，我们都成年人了，现实点行吗？

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养大孩子吗？”搭伙过日子。原来在他心里，他们的婚姻只是这样。

那个意外的孩子，是他们合伙要完成的任务，而不是爱情的结晶。她所有的挣扎，

所有对情感连接的渴望，在他眼里都成了“胡思乱想”和“不现实”。那次谈话不欢而散。

之后，陈明更是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林溪的心在一次次失望中慢慢冷却，沉底，

最后像被冻在厚厚的冰层里。她不再问他行踪，不再为他晚归留灯，不再准备他的早餐。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团团身上，那个柔软的小生命是她荒芜婚姻里唯一的绿洲。

裂痕彻底崩裂，是在一个普通的周六下午。团团在儿童房里睡午觉，家里很安静。

陈明在书房，他的手机在客厅充电，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预览弹出来。

发信人备注是“项目部-苏晴”。消息内容是：“昨晚很开心，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

”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林溪站在那里，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轰然冲上头顶，

耳边是巨大的嗡鸣。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会尖叫，会冲进去把手机砸在他脸上。可是没有。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甚至清晰地注意到，窗外的阳光很好，

落在客厅的绿植上，投下清晰的影子。她走过去，手指异常平稳地拿起他的手机。

密码她试了试，是团团的生日。居然不是他的或者那个女人的。真是讽刺。解锁，点开微信。

那个苏晴的头像是一个笑容明媚的自拍。聊天记录不长，但足够触目惊心。亲昵的调情，

露骨的对话，相约酒店的时间和房间号。最后一条，就是刚刚收到的那句。

她一张张点开那些照片。有女人靠在他肩头的自拍，有他睡着的侧脸，

背景是酒店白色的枕头。还有一张，是两人在餐厅，他正给那个女人夹菜，

脸上带着林溪早已陌生的、放松而愉悦的笑容。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会体贴，

只是那份温柔和体贴，从不属于她，不属于这个家。看着那张他熟睡的照片，

林溪突然笑了出来。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悲伤的笑，而是一种彻悟的，

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声。声音在空寂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这笑声惊动了书房里的陈明。他走出来，看到她拿着他的手机，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慌张地冲过来想抢：“你干什么！拿我手机干什么！”林溪没有躲，任由他抢走手机。

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古怪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陈明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又看到她脸上的笑，像是被烫到一样，语无伦次：“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是她勾引我，我喝多了…”“是吗？”林溪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最近…”他眼神躲闪。“上次我生日，你说加班，是和她在一起吗？

”“……”“上个月，你说公司团建，必须过夜，也是？”“林溪，我…”“回答我。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陈明在她的注视下，

颓然地垮下肩膀，默认了。就在这时，儿童房里传来团团的哭声，大概是醒了。

林溪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朝房间走去。她的背挺得笔直，脚步稳健。抱起柔软的儿子，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林溪的心才后知后觉地泛起细密的、尖锐的疼痛，

像被无数玻璃碴子反复碾过。眼泪这时才汹涌而出，滴落在团团的小脸上。小家伙不明所以，

伸出小手胡乱地抹着她的脸，咿咿呀呀。陈明跟到门口，看着这一幕，

脸上是懊悔和慌乱：“小溪，对不起，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我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为了团团…”林溪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没有回头。为了团团？当初结婚，

多少也是为了这个孩子。结果呢？一个建立在仓促和意外之上的家庭，

像没有打好地基的房子，稍微有点风雨就摇摇欲坠。现在，连表面的完整都维持不住了。

那天晚上，陈明试图道歉，保证，发誓会断干净。林溪只是沉默地听着，末了，

问了一句：“陈明，如果没有团团，我们当初会结婚吗？”陈明愣住了，张了张嘴，

没能给出答案。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林溪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她开始冷静地规划离开。咨询律师，收集证据，查看银行卡余额，

联系许久未见、曾经劝过她慎重考虑的朋友。过程中，

她反复看着手机里那张陈明在酒店熟睡的照片。每一次看，心口的刺痛就减轻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心。她提出离婚时，陈明彻底慌了。他再次搬出父母，搬出团团，

搬出“完整的家”的重要性。他甚至哭了，说他爱的还是她，只是一时迷失。

林溪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一片荒凉。她想起婚礼那天他掐在她腰上的手，

想起无数个夜晚背对着她的身影，想起他指责她“娇气”、“胡思乱想”时的不耐，

想起照片里他对另一个女人展露的轻松笑颜。“陈明，”她平静地开口，“我们之间，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因为一个孩子仓促结合，彼此都不够了解，也不够爱。

这些年的争吵、冷漠，直到你的出轨，不过是把这个错误具象化了而已。”她顿了顿，

看向婴儿床上熟睡的儿子，声音更轻，却更坚定，

“我不想让团团在一个没有爱、只有勉强和欺骗的环境里长大。那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手续办得比想象中顺利。陈明最终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财产分割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