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化作焦尸的余烬尚未散尽，场上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李冬阳却己重新拿起那把破扫帚，慢悠悠地继续清扫青石板上的落叶，仿佛刚才那道惊天动地的紫霄神雷，不过是夏日里一阵无关紧要的急雨。
几个外门弟子面面相觑，喉咙干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不知是谁带头，几人朝着李冬阳的方向，深深一躬，然后如同见了鬼般，连滚带爬地散去，生怕慢了一步，下一个“印堂发黑”的就是自己。
李冬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无趣。”
他心下暗忖。
“这青云门的弟子，心性修为比万年前差了不止一筹，区区一道转嫁了代价的小雷咒，就吓成这般模样。
看来末法时代，凋零的不只是灵气。”
正思量间，一股带着清甜桃花香气的微风拂面而来。
“刚才这里好大动静，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个清脆如黄鹂出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娇憨与好奇。
李冬阳转身。
只见一少女身着鹅黄色襦裙，约莫二八年华，眉眼灵动，顾盼生辉，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
她腰间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随着她歪头打量的动作，发出细碎悦耳的叮咚声。
正是青云门内门弟子，掌门真人的小女儿，叶灵儿。
此刻，她那双清澈如山涧清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冬阳，以及他身前那片焦黑的地面，秀气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还在空气中嗅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雷霆气息。
“咦？
这地上……是雷法痕迹？”
叶灵儿蹲下身，伸出纤纤玉指，虚点着那片焦土，随即抬起脸，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冬阳，“是你做的？”
李冬阳心中警铃微作。
这丫头看着天真烂漫，眼力却是不差。
他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杂役弟子见到内门仙子的惶恐与拘谨，低下头，握着扫帚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紧张：“回…回禀叶师姐，刚…刚才王莽师兄他…他突然就遭了天谴，被…被雷劈了…不关我的事……”他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被吓坏了、急于撇清关系的可怜杂役。
叶灵儿站起身，绕着李冬阳走了半圈，鹅黄色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突然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桃花的甜香。
“骗人。”
她吐气如兰，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狡黠。
“我明明感觉到，雷落下的前一瞬，你周身有道韵流转，虽然只有一刹那，但绝不会错。”
李冬阳心头一跳。
这丫头，灵觉竟如此敏锐？
看来掌门家的千金，并非完全是温室里的花朵。
他正欲再“解释”几句，叶灵儿却忽然后退半步，背着手，巧笑嫣然，那笑容明媚得晃眼：“安啦安啦，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啦。
那个王莽仗着有个执事师父，在杂役区横行霸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劈得好！”
她话锋一转，眼神中充满了对强大力量的好奇与向往：“不过……你刚才那种引动天威的道韵，好生厉害！
能教教我吗？
我可以拿灵石，或者丹药跟你换！”
说着，她竟真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向李冬阳手中。
递东西时，那温润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李冬阳的手腕，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酥麻触感。
李冬阳下意识地接过玉瓶，触手温润，是上好的暖玉。
瓶身上还残留着少女掌心的温度和淡淡的体香。
他修行万载，道心早己古井无波，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与信任，微微搅动了一丝涟漪。
他抬眼，对上叶灵儿那双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里面只有对“道”的渴求，没有丝毫的算计与怀疑。
“此女……心思纯净，倒是难得。”
李冬阳暗叹一声，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叶师姐，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就是……运气好吧。”
叶灵儿小嘴一撅，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强求。
她摆摆手，银铃再次清脆作响：“好吧好吧，你不承认就算了。
不过，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记住你啦，李冬阳！”
说完，她像一只快乐的黄蝶，转身翩然离去，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和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
李冬阳握着那瓶显然价值不菲的丹药，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叶灵儿……因果线，这就缠上了么？”
他低声自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弧度。
然而，这抹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他眉头微蹙，神识感知中，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外门执事赵千山的洞府迅速掠去。
“看来，赵千山道基崩毁、寿元大损的消息，己经传开了。”
李冬阳眼神恢复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冷冽的玩味，“反应倒是挺快。
也好，水浑了，才方便摸鱼。”
“这青云门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潭死水下，究竟藏着哪些大鱼。”
他重新低下头，默默地、认真地，继续扫地。
仿佛刚才的一切，桃李芬芳的少女，暗流涌动的宗门，都与他这个小小的杂役弟子，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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