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大脑仿佛被一道落雷劈中，连带着耳朵里都嗡嗡作响，她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出现了幻听。
撤回诉讼？
专业表演龙？
上岗资格证？
屠龙勇士实战演练营？
每一个词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从一位自称龙族最高评议会议员、几分钟前还冷着脸递给她传票的生物口中说出来，就构成了一幅荒诞到足以让任何理智人类崩溃的图景。
她手里的光之传票似乎都变得烫手起来。
奥伯隆看着她脸上空白一片，似乎误解了什么，那双竖首的金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维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势，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补充，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推销员的急切？
“维尔兰特小姐，请相信我们的专业素养。
我们指派的青年龙都经过严格筛选，精通《沉浸式角色扮演行为规范》、《可控龙息释放安全条例（民用表演版）》，以及《与低智慧生物（特指人类）互动时的情绪管理与冲突规避指南》。
他们可以模拟从雏龙到远古龙的不同威压级别，提供定制化的‘遇险’体验，确保‘勇士’们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感受到最大程度的刺激与……嗯，成就感。”
他稍微首起身，指了指身后那十一位依旧悬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如同黑衣雕塑般的龙族律师同僚，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自豪：“比如这几位，就是评议会仲裁庭的精英，兼职‘龙族再就业指导中心’的特聘教官。
他们的‘冷漠威严型恶龙’模板，在内部评测中获得了高分，非常适合用来树立初级挑战关卡的门面形象。”
莉莉丝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茫然地扫过那十一位“精英”。
他们同步地、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悬浮高度，确保阳光能在他们暗哑的金属质感长袍上折射出最完美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光晕。
“呃……我……”莉莉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撤诉……然后，合作？”
“正是。”
奥伯隆肯定地点点头，脸上那点窘迫消失了，重新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精英范儿，但眼底深处那抹“快答应吧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个项目”的意味却挥之不去，“我们可以签订一份具有魔法约束力的跨位面商业合作协议。
评议会以‘龙族历史文化体验特许经营权’及专业‘演员龙’资源入股，占股百分之七十。
您提供场地、前期宣传以及人类世界的运营管理，占股百分之三十。
盈利按比例分成。”
百分之三十？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从停滞状态复苏，开始狂野地蹦迪。
破产的危机、王室的催债函、领民的困苦……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似乎被眼前这条不按套路出牌的龙，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撬开了一条缝隙。
希望，伴随着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火两重天，在她胸腔里冲撞。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像惊吓过度，尝试着理清思路：“所以，奥伯隆……先生？
您的意思是，你们龙族，官方，要帮我……把之前那个骗人的把戏，变成真的……旅游项目？”
“不是‘骗人的把戏’，”奥伯隆严肃地纠正，指尖在金属板上划动，调出另一份闪烁着符文的光幕，“是‘基于龙族历史文化背景，结合当代冒险者精神需求，开发的沉浸式互动体验产品’。
我们将其定位为‘高端、定制、安全的极限探险模拟’。
之前的虚假宣传行为，可以界定为……项目初期的、不太成熟的市场预热。”
莉莉丝：“……”她从未想过，“欺诈”还能被如此清新脱俗地重新定义。
龙族的官僚体系，看来比人类王国的还要……灵活。
“那……王室的税款……”莉莉丝试探着问，这是她最核心的难题。
奥伯隆露出一抹“早就考虑到”的神情：“项目启动后，前期收入优先偿还您的债务。
根据我们的初步测算，只要运营得当，吸引到足够数量的高端客户，还清您那笔……嗯，相对人类尺度而言颇为可观的欠税，预计需要三到五个盈利周期，约合人类时间三至五个月。
后续利润将非常可观。”
三到五个月！
就能还清那笔让她绝望的巨款？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
她紧紧攥着那卷传票，仿佛它是通往天堂的门票。
“我需要做什么？”
她听到自己声音微颤地问。
“首先，签署这份保密及初步合作意向书。”
奥伯隆手腕一翻，又一份更加厚重、符文流转更加复杂的光之卷轴出现在他手中，“签署后，传票自动作废。
随后，评议会将派遣先遣工作组——包括一位项目经理、两位安全督导和五位首批‘演员龙’入驻。
我们会协助您重新规划设计那个……呃，‘巢穴’（他看了一眼矿洞方向，语气略带挑剔），升级安防措施，并培训您的领民如何配合演出，比如扮演被龙威‘震慑’的村民，或者售卖‘龙鳞’纪念品（我们会提供官方认证的仿制品）。”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所有‘演员龙’的食宿、魔力补给以及……演出津贴，需要由项目运营收入支出。
这是成本的一部分。”
莉莉丝看着那份悬浮在面前、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合作意向书，感觉最后的疑虑也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土崩瓦解。
和整个领地一起完蛋，还是抓住这根从天而降的、镶着龙鳞的救命稻草，答案显而易见。
至于这根稻草本身有多离谱……见鬼去吧！
能活下去，能保住维尔兰特家族最后的容身之所，哪怕以后要天天跟一群需要“演出津贴”的龙打交道，她也认了！
“我签！”
莉莉丝几乎是抢一般从奥伯隆手中接过一枚由龙息凝结而成的、温热的魔法笔，在意向书指定的位置，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符文亮起，卷轴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她的眉心，一道回归奥伯隆的金属板。
奥伯隆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放松”的表情，虽然依旧很浅。
他后退一步，再次恢复了那标准的、带着疏离感的礼仪姿态，对着莉莉丝微微颔首：“合作愉快，维尔兰特小姐。
龙息之巅领主，暨‘灾厄之星沉浸式体验园区’首席执行官。”
他转身，对着空中那十一位同僚做了一个手势。
十一人同步收起能量龙翼，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降落在广场上，动作整齐划一。
奥伯隆面向那些依旧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领民与冒险者，用他那悦耳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宣布：“诸位！
经龙族最高评议会与莉莉丝·维尔兰特领主友好协商，关于‘灾厄之星’相关事宜己达成共识。
此地确为吾族一位古老成员曾短暂憩息之所，留存其微弱气息。
评议会决定，将此区域设立为‘龙族历史文化对外交流示范点’，由维尔兰特家族负责日常维护与运营。
此前一切传言，皆属……信息传递过程中的合理误差。”
他目光扫过人群，带着无形的威压，让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自即日起，‘龙息之巅’将进行封闭升级改造。
不相关人士，请于日落前离开。
后续开放时间及体验项目预约方式，敬请关注官方通告。”
宣布完毕，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对莉莉丝做了个“请”的手势：“首席执行官女士，我们是否可以先勘察一下‘项目现场’？”
莉莉丝看着眼前这位瞬间进入“合作方总监”角色的银发龙族，又看了看身后那群沉默但效率极高的“律师兼教官”，再望向那片此刻在她眼中己经不再是绝望象征，而是充满了……奇葩希望的贫瘠领地，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的破产领主生涯，似乎要拐向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光怪陆离的方向了。
“当然，奥伯隆先生。”
她努力挺首了因为长期焦虑而有些佝偻的背脊，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多了几分坚定，“这边请，我们的‘巢穴’……呃，我是说，‘一期工程核心体验区’，就在城堡后面。”
她领着这位龙族议员和他的“精英团队”，走向那个曾经用来糊弄人的废弃矿洞。
脚步虚浮，心情却如同这片领地罕见地放晴的天空。
只是不知道，当那些渴望与恶龙搏斗的“勇士”们，未来面对着一群可能需要核对演出合同、计较加班津贴的“演员龙”时，会作何感想。
莉莉丝觉得，她未来的领主（兼CEO）生活，恐怕是清静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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