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弹指而过。
苏晚晚在江南水乡的滋润下,己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双灵动的杏眼,顾盼间流光溢彩。
她继承了江南女子的温婉轮廓,却比寻常闺秀多了几分明媚张扬。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远在京城的青梅竹马,心里总会泛起淡淡的怅然。
这五年间,他们通过几次信。
起初是苏晚晚主动写信,絮絮叨叨地说着江南的趣事,书院的见闻。
陆淮之的回信总是简洁克制,一如他小时候那般老成。
"安好,勿念。
""功课可还跟得上?
""京城多雨,注意添衣。
"字里行间透着疏离的客气,让苏晚晚很是挫败。
渐渐地,书信往来也稀疏下来,最后干脆断了联系。
就在苏晚晚以为这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就要无疾而终时,命运再次展现了它的奇妙。
这日,苏明远下朝回府,难掩喜色地宣布:"陛下圣明,调任我为户部主事,不日就要举家迁往京城了!
"苏晚晚正在绣花,闻言针尖一颤,险些刺破手指。
京城...那不是陆淮之所在的地方吗?
更巧的是,苏家在京城的宅邸,恰好就在永宁侯府——陆家的隔壁!
启程那日,苏晚晚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南烟雨,心中百感交集。
运河两岸的垂柳依依,仿佛在挽留着离人。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那只陆淮之小时候送她的银镯,思绪万千。
"晚晚,风大,进舱里来吧。
"苏夫人柔声唤道。
"娘,您说..."苏晚晚犹豫着开口,"淮之哥哥还会记得我们吗?
"苏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那孩子从小重情义,定然是记得的。
"一个月后,苏家的马车终于驶入了京城。
比起江南的婉约,京城更显恢弘大气。
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往来行人衣着华丽,处处彰显着天子脚下的繁华。
当马车停在苏府门前时,苏晚晚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第一眼就望向隔壁那座气派非凡的府邸。
永宁侯府。
朱漆大门上鎏金匾额熠熠生辉,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比起记忆中的江南宅邸,更多了几分威严气势。
苏晚晚站在陌生的新家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是否还像小时候那样爱板着脸?
是否己经完全忘记了江南的那个小丫头?
她按捺不住好奇,趁着父母忙着指挥下人搬运行李,悄悄溜出府门,想在附近逛逛,说不定能"偶遇"呢?
刚跑到府门口,却与一个正要进门的高大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哟!
"苏晚晚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抱歉。
"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这声音...苏晚晚猛地抬头望去,瞬间怔在原地。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美清逸,眉眼间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与矜贵。
五年光阴,将他从青涩少年雕琢成如今这般风姿卓绝的模样,唯有那双凤眼,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
不是陆淮之又是谁?
他比五年前更高,肩背更加宽阔,气质也愈发冷冽。
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凤眼,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苏晚晚瞬间忘了鼻子的酸痛,扬起一个自认最灿烂、最符合久别重逢氛围的笑容,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就想拍他肩膀:"陆淮之!
好久不见呀!
"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陆淮之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小姐,"他开口,声音淡漠,听不出丝毫久别重逢应有的喜悦,"久违。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苏小姐?
男女授受不亲?
还请自重?
苏晚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去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好你个陆淮之,五年不见,跟我玩失忆?
玩矜持?
装不熟?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维持着笑容:"淮之哥哥不认得我了?
我是晚晚啊。
""认得。
"陆淮之语气平淡,"苏小姐风采更胜往昔。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怎么听怎么讽刺。
苏晚晚咬了咬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娇俏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陆哥哥,这位是?
"苏晚晚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款款走来。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娇美,衣饰华贵,看向陆淮之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陆淮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却依然平淡:"这位是苏主事家的千金。
"说罢,他又转向苏晚晚:"这位是安国公府的赵小姐。
"赵小姐上下打量着苏晚晚,眼中带着审视:"原来是新来的苏小姐。
听说苏家刚从江南来?
京城不比江南,规矩多得很,苏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在暗示苏晚晚是外地来的,不懂京城规矩。
苏晚晚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赵小姐有心了。
不过我虽从江南来,该懂的规矩还是懂的。
倒是赵小姐..."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在赵小姐和陆淮之之间转了转:"似乎很关心陆世子?
"赵小姐脸色微变,强笑道:"陆哥哥与我兄长是至交,我自然要多关心些。
""原来如此。
"苏晚晚做恍然大悟状,"我还以为赵小姐对陆世子...""苏小姐。
"陆淮之突然打断她,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晚晚撇撇嘴,心下更加不快。
这就护上了?
"陆世子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故意福了福身子,学着京城千金的做派,"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等陆淮之回应,转身就走。
回到苏府,苏晚晚气鼓鼓地坐在窗前,望着隔壁侯府的院墙发呆。
"小姐,怎么了?
"贴身丫鬟春桃关切地问。
"没什么。
"苏晚晚闷闷不乐地摆弄着手中的团扇,"只是遇到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春桃不解:"小姐说的是?
""还能有谁?
"苏晚晚冷哼一声,"隔壁那个道貌岸然的陆世子呗!
"春桃掩嘴轻笑:"小姐说的是陆世子啊。
奴婢听说,陆世子如今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去年秋闱中了举人,明年春闱怕是还要中状元呢!
""就他?
"苏晚晚不以为然,"整天板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陆淮之确实风采更胜往昔。
只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实在让人恼火。
"小姐莫要生气。
"春桃劝道,"许是多年不见,生分了也是常理。
日子久了,自然就熟络了。
"苏晚晚叹了口气:"但愿吧。
"而此时,永宁侯府内,陆淮之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苏府的方向,神色复杂。
贴身侍卫墨痕低声道:"世子,苏小姐她...""不必多说。
"陆淮之打断他,"派人去查查,苏家为何会搬到隔壁。
""是。
"墨痕退下后,陆淮之从怀中取出一个己经褪色的香囊。
打开香囊,里面是那个绣工拙劣的平安符。
五年了,他始终将这个平安符带在身边。
每每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丫头。
方才在门口,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相认的冲动。
可是..."淮之,"父亲昨日的话犹在耳边,"你如今是永宁侯世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陆家的脸面。
与女子往来,更要谨守礼数,莫要落人口实。
"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时刻等着抓陆家的把柄。
他不能...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连累了她。
"晚晚..."他轻抚着平安符上歪歪扭扭的绣线,低声叹息,"再等等..."窗外,暮色渐浓。
两座相邻的府邸,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京城初秋的晚风中,隔墙相望。
命运的齿轮,终于再次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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