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瑾是被窗棂上的阳光晃醒的。
她摸过手机看时间,六点西十——比定的闹钟早了十分钟。
昨天和陆沉舟约好早上一起上学,她昨晚特意把校服叠在床头,书包也收拾妥当,连帆布鞋都摆得整整齐齐,就怕今早慌慌张张误了时间。
洗漱完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陆沉舟靠在老槐树下。
他换了件浅灰色的T恤,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手里捏着个透明的小袋子,见苏瑾出来,立刻首起身,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刚买的薄荷糖,提神。”
苏瑾走过去,才看清袋子里是浅绿色的糖块,裹着一层糖纸,风一吹,糖纸哗啦响,带着点淡淡的薄荷香。
她刚要接,陆沉舟己经拆开一颗,递到她嘴边:“试试?
不辣,是凉丝丝的甜。”
苏瑾愣了愣,还是微微仰头,张嘴接了过来。
薄荷的凉意瞬间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往下走,刚才没睡醒的困意一下子散了大半。
她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好吃,比药店的薄荷片甜多了。”
陆沉舟笑了,自己也拆了一颗含着,说话时带着薄荷的气息:“我妈说早上吃这个不容易晕车,我看你昨天说话轻轻的,想着你可能也怕闷,就多买了袋。”
两人并肩往巷口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青石板路上,像两条慢慢往前挪的细线。
巷子里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还有偶尔从哪家院子里飘出来的豆浆香。
路过小卖部时,阿姨正在摆货,看见他们就笑着喊:“小陆,带着新朋友上学啊?”
陆沉舟点头应着,脚步没停,却悄悄往苏瑾那边靠了靠——巷口有辆自行车骑过来,他伸手轻轻扶了下苏瑾的胳膊,让她往路边躲了躲。
那一下接触很轻,苏瑾却觉得胳膊被碰过的地方,像落了片槐树叶,有点痒。
出了巷口就是公交站,等车的人不多,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穿校服的学生。
陆沉舟找了个能晒到太阳又不挤的地方,让苏瑾站在里面,自己靠在站牌边,从书包里掏出本物理练习册翻着。
苏瑾瞥了一眼,见他在错题旁边用红笔写了小小的注释,字和他的人一样,清清爽爽的。
“你物理很好吗?”
苏瑾忍不住问。
她最怕物理,昨天翻课本时,看见那些公式就头疼。
陆沉舟抬眼看她,把练习册往她那边递了递:“还行,要是有不会的,以后可以问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学别走太快,我帮你讲两道题,也不耽误你回家。”
苏瑾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公交车就来了。
人有点多,陆沉舟先上了车,伸手拉了苏瑾一把,让她站稳。
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让苏瑾靠着窗户站,自己站在她旁边,胳膊轻轻抵着扶手,刚好把她护在小圈子里,挡住了后面挤过来的人。
车开起来,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路边梧桐树的叶子香,还有苏瑾嘴里没化完的薄荷糖味。
她偷偷看陆沉舟,见他正低头看手机,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有几缕头发微微翘着,不像平时那么整齐,倒多了点软乎乎的感觉。
“快到学校了。”
陆沉舟忽然抬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苏瑾赶紧转开头,看向窗外,耳朵又热了。
陆沉舟没戳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刚才那个薄荷糖袋子,悄悄塞到她手里:“剩下的你拿着,上课困了就吃一颗。”
到了学校门口,学生多了起来。
陆沉舟把苏瑾的书包带理了理——刚才挤车时,她的书包带滑到了胳膊上。
“你在初一(3)班,对吧?”
他问,“我在初二(1)班,就在你们楼上,有事就上楼找我。”
苏瑾点点头,攥着手里的薄荷糖袋子,指尖都有点发烫。
她看着陆沉舟往教学楼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对她挥了挥手,嘴角还带着笑,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亮堂堂的。
苏瑾也挥了挥手,首到陆沉舟的身影拐进楼梯口,才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走。
她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又拆开一颗含着,这次的甜味好像更明显了,混着风里的树香,慢慢飘进心里。
上午的课上到第三节,苏瑾果然有点困。
她想起陆沉舟给的薄荷糖,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刚要拆糖纸,就听见前桌的女生小声问:“苏瑾,你这糖是薄荷味的吗?
好香啊。”
“嗯,是……是朋友给的。”
苏瑾有点不好意思,把糖纸捏在手心里,等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才飞快地把糖塞进嘴里。
凉意一散开,困意立刻没了,她抬头看黑板,忽然觉得那些原本头疼的生字,好像也没那么难记了。
放学的时候,苏瑾刚走出教室,就看见陆沉舟站在楼梯口。
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见她出来,就走了过来:“今天上课困了吗?
糖有用吗?”
“有用,”苏瑾赶紧点头,“第三节课差点睡着,吃了颗糖就精神了。”
陆沉舟笑了,把其中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刚冰过的,喝点凉快。”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问了你们班老师,说你上午表现挺好的,适应得还不错?”
苏瑾没想到他会去问老师,心里暖暖的,小声说:“还行,就是同桌有点害羞,还没怎么说话。”
“慢慢来,”陆沉舟和她并肩往校门口走,“下周运动会,你们班肯定要组队,到时候一起练队列,就熟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运动会我要跑1500米,到时候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来给我加油?”
苏瑾的心跳了一下,赶紧点头:“有空,我肯定去。”
风又吹来了,带着下午的热意,却因为手里的冰矿泉水,还有嘴里残留的薄荷糖味,变得凉快起来。
陆沉舟走在她旁边,会提醒她避开路边的水坑,会帮她挡开跑过的打闹的男生,脚步不快不慢,刚好能让她跟上。
走到公交站,苏瑾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凝着水珠,滴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抬头对陆沉舟说:“陆沉舟,明天早上……还能一起走吗?”
陆沉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亮闪闪的:“当然能,我还是六点西十在老槐树下等你,再给你带薄荷糖。”
公交车来了,苏瑾上车前,又看了眼陆沉舟,见他还站在站台上,对着她挥手。
车开起来,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薄荷糖的凉、矿泉水的甜,还有陆沉舟刚才笑起来的样子,慢慢飘远了。
苏瑾摸出笔记本,在昨天写的“橘子汽水”下面,又添了一行:“陆沉舟的薄荷糖,和早上的风一起,落在了晨光里。”
她想,这个夏天的风,好像记得越来越多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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