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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年会裁令：十二年工龄换一句 “性价比”

市宾馆三楼的宴会厅里，水晶灯的光晃得人眼晕。陈磊面前的骨碟里，糖醋排骨早冷透了，他没动筷子，耳朵里全是老板张建军的声音。

“…… 今年行业不好做，咱们得轻装上阵。” 张建军手里翻着 PPT，眼神没往台下扫，“公司决定，优化一批 35 岁以上的中层管理岗 —— 不是你们能力不行，是年轻人性价比更高，能跟着公司拼五年、十年。”

“性价比” 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得陈磊手指发紧。他攥着桌布的一角，指节泛白。十二年了，从刚毕业的管培生到供应链总监，他陪着公司从郊区小厂做到年销十亿，去年还牵头搞定了华东区最大的仓储中心，现在就剩一句 “性价比”。

旁边的生产总监老李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嘴型动了动：“早听说了，咱们这批‘老人’，早晚的事。” 陈磊没接话，目光落在 PPT 上 “优化名单” 那栏，最后一行赫然印着 “陈磊，供应链总监”。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张建军合了 PPT：“散会吧， HR 会单独跟大家谈补偿。”

人群往门口涌，陈磊起身时腿有点麻。刚走到宴会厅门口，有人拍他肩膀。是以前带过的下属王涛，现在管着采购组，手里攥着新印的名片，笑得客气：“陈哥，以后多联系。我这刚升了经理，以后供应链上的事，说不定还得请教您。”

名片递过来，烫金的 “采购经理” 四个字晃眼。陈磊接过来，指尖蹭过光滑的纸页，想起自己抽屉里还没来得及更新的 “供应链总监” 名片 —— 现在没用了。他扯了扯嘴角：“好，有事打电话。”

王涛走后，陈磊没去 HR 办公室。他绕到办公楼，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子里的男人头发有点乱，眼底泛着红，西装还是去年年会买的，现在穿在身上，突然觉得紧绷。

办公室的门没锁，他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桌上还摆着上周刚整理好的《季度供应链报告》，旁边放着儿子陈阳送的奥特曼摆件 —— 孩子说 “爸爸上班累，让奥特曼保护你”。

他拉开抽屉，把报告和摆件塞进包里，最后摸出个旧 U 盘，里面存着三年前写的《供应链数字化方案》，当年张建军说 “太超前，先放放”，现在看来，连放的机会都没了。

锁门的时候，钥匙转了两圈，咔嗒一声。走廊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照得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楼下，夜风裹着寒意吹过来。陈磊掏出手机，想给妻子林慧打个电话，手指刚碰到屏幕，一条短信跳出来：“XX 银行您尾号 3821 的账户，本月房贷还款 8000 元，扣款日为 5 月 15 日，请确保余额充足。”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短信里的数字，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十二年工龄，换了一纸裁令，换了个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的夜晚。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模糊的脸。陈磊吸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慢慢往公交站挪 —— 明天，该怎么跟林慧说？又该去哪里找下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