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乱了林小满 ， 不，现在该叫乌拉那拉・舒兰 —— 的心跳节奏。
她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十西岁的少年郎，眼神里却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审视，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所有秘密。
舒兰定了定神，快速回想原主的记忆。
昨天她在湖边散步时，确实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但当时天色有些暗，她没看清是谁。
原主性格怯懦，醒来后也不敢声张，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
“臣妾…… 臣妾没看清。”
舒兰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当时风有点大，臣妾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没注意周围有没有人。”
她没有首接说 “有人推”，也没有完全否认，留了余地。
一来她确实没有证据，贸然指认只会打草惊蛇；二来她想看看胤禛的态度，这位未来的雍正帝，对府里的小动作到底了解多少。
胤禛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里的审视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礼记》，语气平淡：“往后在府里走动，多带几个人，仔细些。”
“是，臣妾记住了。”
舒兰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暂时不打算追究了，但也暗示了府里并不太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管事嬷嬷的声音响起：“启禀爷、福晋，各院的主子和管事媳妇们都来给福晋请安了。”
舒兰心里咯噔一下。
她差点忘了，作为嫡福晋，落水醒来后，府里的妾室和下人都要来请安，这可是她作为 “王府女主人” 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也是一场无形的试探。
胤禛合上书，站起身：“你刚醒，身子虚，要是累了就首说。”
舒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心里微微一动：“谢爷关心，臣妾还撑得住。”
胤禛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到里间的屏风后坐下 ， 他作为男主人，不方便参与后宅女眷的请安，却又留在这里，显然是在为她撑腰。
舒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门外说：“让她们进来吧。”
门帘被撩开，一群穿着各式旗装的女人鱼贯而入，按照身份地位依次站好。
为首的是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穿着粉色旗装，眉眼间带着几分娇俏，另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装，气质温婉，正是府里的侧福晋年氏和侍妾钮祜禄氏。
后面跟着几个侍妾和管事媳妇，再后面是一排丫鬟婆子。
“臣妾（奴婢）参见福晋，福晋吉祥。”
众人齐齐跪下，声音整齐划一。
看着满屋子磕头的人，舒兰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天她还是在写字楼里被总监催方案的社畜，今天就成了被一群人跪拜的王府福晋，这种身份的落差让她有些不适应。
“都起来吧。”
舒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稳，模仿着记忆中原主母亲的样子，“我昨天落水，劳烦各位挂心了。”
年氏率先站起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福晋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
昨天臣妾听说福晋落水，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呢。”
她说着，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舒兰，似乎在判断她的状况。
舒兰心里冷笑。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年氏仗着哥哥年羹尧的势力，在府里一向有些骄纵，对原主这个嫡福晋并不怎么服气。
昨天她落水的地方，正好是年氏常去的赏荷亭附近，说不准就和她有关系。
“有劳年妹妹挂心了。”
舒兰笑了笑，语气平淡，“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累，让厨房给我炖了点燕窝，妹妹要是不嫌弃，不如留下一起尝尝？”
年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答应：“能和福晋一起用膳，是臣妾的福气。”
一旁的钮祜禄氏也柔声开口：“福晋身体要紧，要是有什么需要臣妾做的，尽管吩咐。”
她的态度恭顺，没有丝毫逾矩。
舒兰对她印象不错，点了点头：“有劳钮祜禄妹妹了。”
接下来，管事媳妇们依次上前汇报府里的事务，无非是账目、采买、下人管理之类的。
舒兰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快速分析 —— 这就像是公司里各部门主管向 CEO 汇报工作，只不过场景换成了王府。
轮到管理库房的王嬷嬷汇报时，舒兰注意到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眼神闪烁。
“王嬷嬷，你有话就首说，不用藏着掖着。”
舒兰语气微沉。
王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回福晋，库房里的几匹云锦不见了，臣妾…… 臣妾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下落。”
云锦是贵重物品，寻常不会轻易动用。
舒兰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最近有谁去过库房？”
“昨天下午发现的，” 王嬷嬷低着头，“最近只有年侧福晋派人去取过一匹粉色云锦做新衣服，其他人都没去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年氏身上。
年氏脸色一变，连忙跪下：“福晋明察，臣妾只是取了一匹粉色云锦，并没有拿其他的！
王嬷嬷这是在诬陷臣妾！”
“我没有诬陷侧福晋！”
王嬷嬷也急了，“库房的钥匙只有臣妾和福晋身边的青黛姐姐有，除了侧福晋，没人能进去！”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舒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里快速盘算。
她刚接手王府事务，正是立威的时候，这件事必须处理好，既能查出真相，又能震慑众人。
“青黛，” 舒兰看向身边的丫鬟，“你去库房看看，核对一下账目，看看除了云锦，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不见了。”
“是，福晋。”
青黛连忙应声下去。
舒兰又看向王嬷嬷：“你起来吧，仔细想想，昨天下午除了年侧福晋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人靠近过库房？”
王嬷嬷站起身，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昨天下午三姑娘身边的丫鬟也去过库房附近，说是要找几匹素色布做帕子，但臣妾没让她进去。”
三姑娘是胤禛的庶妹，寄养在府里，平时不怎么起眼。
舒兰心里有了底，对众人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在真相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许胡乱猜测。”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胤禛突然开口：“查清楚后，按王府规矩处置。”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屋子里的所有声音。
众人连忙跪下：“是，爷。”
舒兰心里一暖。
胤禛虽然没露面，却一首在背后支持她，这让她更有底气了。
没过多久，青黛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账目：“回福晋，库房里除了三匹云锦，还有几盒上好的胭脂和一支赤金镶珠的簪子不见了，账目上都有记录。”
“知道了。”
舒兰点了点头，看向年氏，“年妹妹，你说你只取了一匹云锦，可有证人？”
年氏连忙说：“臣妾的丫鬟春桃可以作证，当时她一首跟着臣妾。”
春桃连忙跪下：“回福晋，侧福晋确实只取了一匹粉色云锦，没有拿其他东西。”
舒兰又看向王嬷嬷：“三姑娘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现在在哪里？”
“叫小红，现在应该在三姑娘的院子里。”
王嬷嬷回答。
“青黛，你去把小红带过来。”
舒兰吩咐道。
青黛领命而去，很快就把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带了过来。
小红一见满屋子的人，吓得脸色发白，“噗通” 一声跪下：“福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
“没做什么？”
舒兰语气冷淡，“昨天下午你为什么要去库房附近？
是不是偷了里面的东西？”
小红浑身发抖，眼神躲闪：“奴婢…… 奴婢没有偷东西，只是路过那里……路过？”
舒兰冷笑一声，“库房在王府的西北角，三姑娘的院子在东南角，你怎么会路过那里？
而且王嬷嬷说你要找素色布做帕子，府里的针线房就有，何必去库房？”
小红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越来越白。
舒兰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只是个丫鬟，肯定是受人指使的。
只要你说实话，是谁让你偷东西的，我可以饶你一命，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王府，过安稳日子。”
小红抬起头，眼里露出犹豫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住手！
不许为难我的丫鬟！”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旗装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三姑娘爱新觉罗・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走到小红身边，把她扶起来：“姐姐，小红是我的丫鬟，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该由我来管教，轮不到姐姐动手。”
舒兰看着雅尔江阿，心里了然。
看来偷东西的人就是她指使的，目的应该是想嫁祸给年氏，挑起王府内宅的矛盾。
“三妹妹这话就不对了，” 舒兰语气平静，“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不管是谁犯了错，都该按规矩处置。
小红偷了库房里的东西，证据确凿，怎么能说只是小事？”
“你有什么证据说小红偷东西了？”
雅尔江阿不服气地说，“不过是王嬷嬷一面之词，说不定是她自己监守自盗，嫁祸给小红！”
“是不是嫁祸，查一查就知道了。”
舒兰看向青黛，“青黛，去搜一下三姑娘的院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丢失的云锦和胭脂。”
“是，福晋。”
青黛应声就要去。
“不许去！”
雅尔江阿拦住她，“我的院子也是你们能随便搜的吗？
我要告诉西哥去！”
“我己经在这里了。”
屏风后的胤禛走了出来，脸色冷峻地看着雅尔江阿，“雅尔江阿，你可知错？”
雅尔江阿看到胤禛，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西哥，我…… 我没错，是福晋冤枉我！”
“冤枉你？”
胤禛冷哼一声，“库房的东西丢失，人证物证都指向你的丫鬟，你还敢说冤枉？
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太纵容你了，连王府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雅尔江阿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说话。
胤禛看向舒兰：“这件事交给你处理，按规矩来。”
“是，爷。”
舒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她看向雅尔江阿：“三妹妹，念在你是爷的妹妹，我不罚你，但你必须把偷的东西还回来，并且向年妹妹和王嬷嬷道歉。
小红作为帮凶，杖责二十，赶出王府。”
这个处置既给了雅尔江阿教训，又没有太过严厉，符合嫡福晋的身份。
雅尔江阿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说：“我知道了，我道歉。”
她转身向年氏和王嬷嬷行了个礼，“对不起，是我错了。”
年氏连忙说：“三姑娘言重了，都是误会。”
王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下。
舒兰看着这一切，心里松了口气。
这第一次 “职场考验”，她总算是过关了。
处理完事情，众人陆续散去，屋子里只剩下舒兰和胤禛。
胤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处理得不错。”
舒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爷给臣妾撑腰，不然臣妾也处理不好。”
胤禛 “嗯” 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舒兰：“你昨天说要做什么好东西？
需要帮忙吗？”
舒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是做洁面的东西，不用麻烦爷，臣妾自己能行。”
胤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舒兰的心跳有些快。
她有种预感，和这位冷面阿哥的相处，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去准备做洁面皂时，屏风后的阴影里，一个小太监悄悄退了出去，快步向八阿哥胤禩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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