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支队时,天己经蒙蒙亮。
苏湄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两起命案的资料,照片上的两具尸体像是两枚诡异的印章,盖在江城的平静表面上。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苏队,这案子太怪了,凶手不仅懂解剖、懂药理,还懂艺术,心理素质更是强到变态。”
小李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脸色凝重,“我们查了张诚和刘艳的社会关系,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劣迹,而且都没受到法律制裁。”
苏湄点点头,手指在资料上敲击着:“凶手不是随机作案,他是有选择的。
他在挑选‘猎物’,而且对这些猎物的‘罪行’了如指掌。”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小李,“去查一下,江城有没有在心理学、药理学或者艺术领域特别突出的人,尤其是那些对‘道德’‘正义’有极端看法的。”
小李刚要走,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支队长老周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脸色严肃:“苏湄,上面批了,这案子影响太大,让我们成立专案组,而且……建议我们请个人来协助调查。”
“请人?”
苏湄皱起眉,“请谁?”
老周把文件放在她面前,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顾砚深,市心理研究所的首席专家,也是国内顶尖的犯罪心理侧写师。
去年邻市那起连环杀人案,就是他帮忙破的。
上面说,他对这种高智商犯罪的侧写,比我们更有经验。”
苏湄看着“顾砚深”三个字,心里泛起一丝熟悉感。
她好像在某个学术期刊上见过这个名字,对方发表过一篇关于“犯罪者审美与心理动机关联”的论文,当时她还觉得观点很新颖。
“我去联系他。”
苏湄拿起手机,拨通了文件上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像是大提琴的低音弦被轻轻拨动:“您好,我是顾砚深。”
“顾医生您好,我是江城市刑侦支队的苏湄,想请您协助调查一起连环命案。”
苏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连环命案?”
顾砚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具体情况,我们见面谈吧。
我在研究所,您方便过来吗?”
“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苏湄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小李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跟老周说:“苏队对这案子太上心了,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老周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苏湄办公桌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年幼的苏湄抱着一个女人的腿,女人笑得温柔,而那个女人,正是十年前被一个“以恶制恶”的凶手杀害的苏湄的姑姑。
“她这辈子,都绕不开这个坎。”
老周低声说。
市心理研究所坐落在江边的一栋白色建筑里,门口种着大片的白玉兰,即使在雨天,也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苏湄走进大楼,前台告诉她顾砚深在顶楼的办公室。
电梯缓缓上升,苏湄看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见过很多高智商的人,但像顾砚深这样,在多个领域都有建树的,还是第一次见。
电梯门打开,走廊铺着浅灰色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苏湄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门,苏湄首先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滔滔江水,雨幕中的江面泛着冷光。
顾砚深坐在窗边的书桌后,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一块简约的机械表。
他的头发梳理得整齐,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苏队长,请坐。”
顾砚深站起身,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然后转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龙井,您尝尝。”
苏湄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稍微缓解了一点紧张。
她看着顾砚深,突然觉得对方的气质很特别——既有学者的儒雅,又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像是一把藏在丝绒剑鞘里的刀。
“顾医生,这是两起命案的资料。”
苏湄把文件推到他面前,“死者都是有劣迹但未受法律制裁的人,尸体被摆成古典雕塑的姿态,现场有特殊香料残留,没有任何凶手痕迹。”
顾砚深拿起资料,仔细翻看着,速度不快,却看得很认真。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翻页时动作优雅,像是在翻阅一本珍贵的画册。
苏湄坐在对面,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眉头始终没有皱过,眼神平静,甚至在看到尸体照片时,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种冷静,让苏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大概半小时,顾砚深放下资料,抬起头看向苏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凶手是男性,年龄在30到45岁之间,社会地位较高,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尤其是在艺术和医学领域。
他有极强的控制欲和审美执念,认为自己在执行‘道德审判’,清除社会上的‘瑕疵者’。”
“您怎么这么肯定?”
苏湄问。
“尸体的摆放方式,需要极高的艺术修养和耐心,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顾砚深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镇静剂的剂量控制,说明他懂药理,甚至可能有医学背景。
而选择‘道德瑕疵者’作为目标,说明他有一套自己的‘正义观’,并且极度自信,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净化’,而非犯罪。”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每一个观点都能对应到案件细节,苏湄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专业能力确实顶尖。
“还有一点。”
顾砚深的目光落在苏湄的脸上,“凶手很可能在暗中观察警方的调查,甚至可能……己经接触过你。”
苏湄的心猛地一跳:“接触过我?”
“他需要确认自己的‘审判’是否被理解,是否能引起关注。”
顾砚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苏队长,你在调查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让你觉得‘特别’的人?
比如,对案件过度关心,或者洞察力异常敏锐的人?”
苏湄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却又瞬间消失。
她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顾砚深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他的五官瞬间柔和了许多:“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这只‘猎物’,很擅长隐藏自己。”
苏湄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顾砚深说“猎物”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带着一种……欣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湄压了下去。
她站起身:“谢谢顾医生,以后可能还要麻烦您。”
“应该的。”
顾砚深送她到门口,“有新线索,随时联系我。”
走出研究所,雨己经停了。
苏湄抬头看向顶楼的窗户,顾砚深还站在窗边,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小李的电话:“查一下顾砚深的背景,越详细越好。”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顾砚深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杯壁上还残留着苏湄的温度。
他拿起桌上的资料,目光落在张诚的照片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下一个,该选谁了呢?”
他低声说,窗外的江水,在阳光下泛着血腥般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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