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安离开后的第西天,一个沉闷的午后。
林清音正在擦拭多宝阁上一面新净化的菱花小镜,这是前两天苏曼介绍来的一位失眠客户带来的“扰梦镜”,如今它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柔和气息。
突然,她肩头的纸鹤云鹤毫无征兆地振翅飞起,绕着她盘旋一圈,羽翼间带起细微的气流。
这不是警觉,更像是一种……指向性的提醒。
几乎同时,林清音感到一丝极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牵引感,如同蛛丝,从当铺深处传来。
那感觉源自一个被爷爷放在最里间、单独以符文封印的檀木盒子。
她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镜子,走向里间。
那股牵引感在她靠近时变得明显起来,带着一种古老的悲怆和难以言喻的渴望。
她能“听”到,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意念的波动,从檀木盒中隐隐传出。
里面装着的,是爷爷失踪前最后收回的一件诡物——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刻满奇异鸟兽纹路的青铜匣。
爷爷当时只神色凝重地叮嘱,此物凶煞未显,但因果极重,非到万不得己,绝不可轻易触碰,更不可打开。
此刻,这沉寂了许久的青铜匣,为何会突然产生异动?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檀木盒上方,淡金色的望气之术运转到极致。
视野中,檀木盒的封印符文依旧稳固,但盒子内部的青铜匣,却萦绕着一缕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暗金色流光。
它在“呼唤”什么?
或者说,它在……感应什么?
与此同时,渡厄当铺门外,一辆黑色公务车悄无声息地停下。
谢九安推门下车,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他今天依旧穿着便装,但眉宇间比上次更多了几分凝重。
他推开当铺的木门,风铃轻响。
林清音刚从里间走出,脸上的些许凝重尚未完全褪去。
看到谢九安,她并不意外,只是视线在他手中的文件袋上停留了一瞬。
“谢长官,看来‘正经的委托’来了。”
她走回柜台后,语气平淡。
谢九安将平板电脑放在柜台上,开门见山:“林顾问,有个紧急案件,需要你协助。”
他点亮屏幕,调出一组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个考古挖掘现场,凌乱的探方和帐篷,但焦点却集中在几张临时行军床上——上面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人,脸色青白,眉心笼罩着一团肉眼难见,但在能量监测仪下却清晰无比的黑色煞气。
“三天前,市博物馆组织的一支考古队,在西郊凤凰山的一处新发现汉代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
工作开始后不久,包括领队、两名资深研究员和三名助手在内的六名核心成员,在短时间内相继陷入昏迷,生命体征平稳,但无法唤醒。
现代医学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谢九安滑动屏幕,出现墓葬内部的照片,墓室规模不大,壁画剥落严重,棺椁己被打开。
“我们介入后,能量探测显示,昏迷者身上残留着同源的、强烈的阴性煞气,源头指向墓葬。
初步判断,他们在发掘过程中,触发了某种‘异常物品’。”
他又调出一张特写照片。
那是在墓室一角发现的陪葬品,一个腐朽的木匣己经碎裂,里面露出一块约莫尺长的弧形玉器,玉质青黄,表面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某种难以辨识的兽形图案,玉器表面也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这是目前怀疑的主要目标,一件玉璜。
我们尝试用特制的收容箱将其隔离,但效果不佳,靠近它的人仍会感到精神恍惚,寒意刺骨。
常规的净化手段……效果有限。”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清音:“我们的人无法安全接近并处理它。
考古队成员的情况正在缓慢恶化,拖得越久,风险越大。
所以,我代表部门,正式向你发出委托,请你去现场,回收并处理这件‘诡物’。”
林清音看着照片上那块玉璜,目光沉静。
在她“望气”的感知里,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玉璜上传来的阴冷、混乱,以及一丝……被惊扰的暴戾气息。
这绝非普通的陪葬品,其上附着的执念与煞气,比之前那个洋娃娃要强悍得多。
“可以。”
她没有犹豫,“委托我接了。”
谢九安似乎松了口气,将文件袋推过去:“这是现场的详细资料和临时通行权限。
我们需要尽快出发。”
“等等。”
林清音没有接文件袋,而是转身,从多宝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白玉佩。
玉佩温润无瑕,中心一点朱砂鲜红欲滴。
“这是‘宁神佩’,之前一个小鬼缠身的客户留下的,己净化。”
她将玉佩递给谢九安,“让你现场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戴上,可以抵御部分煞气侵蚀,避免不必要的减员。
费用算在委托金里。”
谢九安微微一怔,接过那枚尚带着她指尖一丝微凉气息的玉佩。
他能感觉到玉佩上传来的淡淡暖意,心神似乎都宁静了一分。
他深深看了林清音一眼,将玉佩收起:“谢谢。
我会分发下去。”
“准备出发吧。”
林清音不再多言,开始简单收拾东西。
几张特制的空白符纸,一小罐朱砂,以及那面刚刚擦拭干净的菱花小镜。
她没有去动里间那个异动的青铜匣,当前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官方的委托。
片刻后,两人坐上谢九安的车,朝着西郊凤凰山疾驰而去。
车上气氛沉默。
谢九安专注开车,林清音则闭目养神,实则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那玉璜可能存在的特性与应对方案。
“那个青铜匣,”谢九安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林清音脸上,“刚才我进店时,感觉到里间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林清音睁开眼,对上后视镜里探究的目光,心中微凛。
官方的人,感知果然敏锐。
“一件旧物罢了,不劳费心。”
她语气淡漠,重新闭上眼,终止了这个话题。
谢九安识趣地没有再问,但眼神深处,探究之意更浓。
这间当铺和她身上的秘密,似乎远不止表面上这些。
车辆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浓重的乌云低垂,仿佛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林清音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影,那股自青铜匣异动后便隐隐存在的不安感,似乎随着靠近凤凰山,而变得清晰起来。
这次委托,恐怕不会太顺利。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面菱花小镜,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肩头,隐去身形的云鹤,轻轻啄了啄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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