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
泼在证件上的茶水，顺着塑料封套的边缘往下滴答，落在林晓月蓝色的工作马甲前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难堪的水渍。
那水渍带着温吞的热度，烫得她皮肤一缩，心却像被冰碴子裹住了，猛地往下沉。
周围所有的声音，邻居的叫骂、物业经理的抽气、苏晴在旁边似乎被惊住的小声吸气，都瞬间褪去，只剩下耳边嗡嗡的鸣响，和眼前男人那双毫无温度、只有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睛。
她捏着记录本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首冲头顶的羞辱和愤怒。
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张黎瞬间绷紧的身体，和他即将踏前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林晓月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极快极轻地按了一下张黎的手臂外侧，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制止动作。
不能在这里冲突，不能把事态扩大，他们是来调解的，不是来吵架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梅雨季的潮湿和微腥，首灌入肺腑，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情绪。
然后，她当着陆沉舟的面，用一种近乎慢动作的、却异常稳定的姿态，解开了工作证挂绳的扣子，将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上面的茶渍和茶叶，只是用指尖捏着边缘，目光从那张被玷污的证件上移开，重新迎上陆沉舟的视线。
她的眼神清亮，里面没有泪光，只有一种被强行压制后的、石头般的冷硬。
“陆先生，”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比刚才更加清晰，“我的工资，是纳税人的钱支付的。
我的工作，是依据《城市物业管理条例》和《城乡规划法》来执行的。
您拥有财富，不代表您拥有违反法规、侵害他人权益的特权。
这份调解通知，请您签收。”
她从记录本里抽出一张早就打印好的、盖着社区公章的《违规行为整改通知单》，递了过去。
纸张平整，没有因为刚才的冲突而有丝毫褶皱。
陆沉舟看着她，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诧异的光。
他没接那张通知单，旁边的管家迟疑了一下，在陆沉舟一个眼神示意下，上前接了过去。
“我们会按照程序处理。”
林晓月说完，不再看他，转向那位还在愣神的中年女邻居，“阿姨，具体情况我们己经记录，后续会依法依规跟进，请您保持冷静，通过合法渠道维权。”
她又对物业经理点了点头，“麻烦物业配合提供相关资料。”
整个过程，她没有再看陆沉舟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程序障碍。
她转身，对张黎和苏晴低声道：“我们走吧。”
张黎的脸色依旧难看，嘴唇紧抿着，但看着林晓月平静无波的侧脸，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苏晴则眨了眨眼，飞快地瞄了一眼陆沉舟，又看看林晓月，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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