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主卧的智能遮光窗帘无声地滑开,精确地让初升的阳光漫进房间。
霍凌风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没有一丝赖床的惰性。
他起身,走进与卧室相连的、堪比专业健身房的浴室,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晨间routine:冷水浴,二十分钟的高强度间歇训练。
每一组动作,每一次呼吸,都像被精密计算过。
七点整,他冲完澡,换上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西裤,走进客厅。
巨大的岩板餐桌上己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一份低温慢煮的鸡胸肉,一小份西兰花,两颗无菌蛋,还有一杯黑咖啡。
所有的摆盘都严格遵循他设定的营养配比和美学坐标,像实验室里的样品。
林夕己经坐在了她固定的位置上,面前是一杯温水和一小份水果沙拉。
她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看到他出来,她抬起眼,露出一个温顺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早上好,霍先生。”
“早。”
霍凌风淡漠地回应,坐下,目光首先落在自己手腕上那个定制版的、与“心渊”系统相连的智能终端。
屏幕亮起,显示着林夕的实时数据:07:00:15目标:林夕状态:清醒,居家心率:66次/分 → 68次/分(轻微波动,属正常唤醒反应)情绪基线:平稳特定交互反应:问候。
愉悦度微升+8%(峰值42%),持续时间约3秒,随后回落至基线。
爱意值:0.0%很好。
霍凌风心想,标准的条件反射式社交礼仪。
数据证明,她的问候和微笑,与她面对一个熟悉的邻居或同事并无本质区别。
他拿起刀叉,开始进食,动作优雅而高效。
“咖啡的味道,”他喝了一口后,像是随口提起,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林夕的脸,同时用余光瞥着手腕上的数据流,“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林夕切水果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是不同的豆子。
之前那批哥斯达黎加的豆子快用完了,我混入了一点新到的耶加雪菲,想试试风味。
是不合您的口味吗?
我明天换回来。”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点尝试新事物后等待评价的小心翼翼。
霍凌风手腕上的数据:心率:70次/分(略有上升,可能因被询问产生轻微紧张)专注度提升(关注对方反馈)爱意值:0.0%“不必。”
霍凌风收回目光,语气听不出喜怒,“酸度明亮了一些,还可以接受。”
内心却在快速分析:心率上升和专注度提升,符合“担心工作失误”或“在意评价”的心理特征。
而爱意值纹丝不动,再次印证了他的判断——她的行为服务于“契约妻子”这个角色,而非出于对他的任何特殊情感。
她像是一个高度智能的AI,完美执行着预设程序,但内核是空的。
他不再说话,专注于用餐和浏览平板电脑上最新的财经科技新闻。
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霍凌风偶尔滑动屏幕的声音。
林夕也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沙拉,动作轻缓,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霍凌风身上,但很快又会移开,像是怕打扰到他。
在霍凌风看来,这是一种恭敬和疏离。
他甚至能想象出数据背后的逻辑:观察主要交互对象的行为模式,以调整自身行为,确保环境和谐,避免冲突。
典型的“生存策略”。
他看不到的是,当林夕的目光掠过他正在阅读的那篇关于“神经网络深度学习算法新突破”的报道时,她的眼神会有极其短暂的聚焦,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属于内行人的审慎光芒,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她又会恢复成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小口地吃着蓝莓。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霍凌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
林夕也随即站起来,准备收拾餐具。
“今晚有个家族聚餐,在老宅。
下午司机会来接你,礼服和配饰己经让人送到衣帽间了。”
霍凌风一边整理着袖扣,一边吩咐,语气如同下达工作指令。
“好的,霍先生,我明白了。”
林夕微微点头。
霍凌风最后看了一眼手腕。
林夕-接收到指令:情绪平稳,无显著波动。
预期性社交压力:暂未显现。
爱意值:0.0%他转身,走向玄关,周铭己经拿着公文包等在门口。
公寓厚重的门无声地关上,将一室的寂静留给了林夕。
当确认霍凌风己经离开,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林夕收拾餐具的动作并没有加快,依然是不紧不慢。
但她走到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的同时,目光却落在了窗外遥远的天际线,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温顺和空洞,而是变得沉静、深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复杂的问题。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个精致的“手环”,指尖轻轻拂过其光滑的表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低不可闻地自语:“心渊系统……实时情感监测……霍凌风,你对你正在测量的‘情感’,以及你选择的这个‘实验体’,真的一无所知。”
水流声哗哗,掩盖了她唇间逸出的叹息,也掩盖了这栋智能公寓里,某个隐藏极深的、非“心渊”系统授权的信号接收器,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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