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句刻意压低的交谈,自不远处通往乱葬岗的林间小径中传来。
“他娘的,这鬼天气!
还得出来干这种晦气差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个粗俗不堪的嗓音抱怨道,充满了不耐。
“噤声!
莫要让王管事听见,仔细你的皮!
赶紧的,寻到那小子的尸首,寻个僻静处挖个深坑埋了,再撒上化尸粉,务必做得干净些,手脚麻利点!”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中透着几分谨慎。
“怕个甚?
一个掏大粪的贱骨头,死了也就死了,难道还有人来查不成?
依我说,方才就该首接扔在这乱葬岗里喂了野狗,也省了咱们弟兄这番功夫。”
“你懂个屁!
王管事特意交代了,大公子这两日心气不顺,这事要是传出去半点风声,你我几个的脑袋,够砍几次的?”
是王府的那些泼皮!
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仿佛与生俱来般,自乌金罪骨的深处,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涌,瞬间充斥了他整个胸膛。
他几乎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本能,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一个翻滚,便躲到了一座半截倾塌的巨大墓碑之后,将瘦弱的身躯完全隐没在黑暗与泥泞之中。
冷静。
必须冷静。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
他虽然获得了这具难以想象的强大身躯,但他对这股力量的掌控尚且一无所知。
对方有三个人,手中还提着铁锹与灯笼。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手无缚鸡之力的“粪人”,但也绝不能因一时冲动而妄动。
复仇,需要耐心。
三道提着灯笼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走进了乱葬岗的范围。
昏黄的灯光在风雨中摇曳,将他们狰狞的身影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扭曲的鬼影。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一脚踩碎他指骨的泼皮。
他们打着灯笼,在雨幕中西下扫视,脸上满是嫌恶与不耐。
“人呢?
方才不就扔在这附近么?”
“这雨下得恁大,莫不是被冲到哪条沟里去了?”
“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管事说了,找不到人,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为首的泼皮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下令道。
三人随即分散开来,提着铁锹,开始在泥泞的坟包与残碑间仔细搜寻。
躲在墓碑后的张尘,彻底屏住了呼吸。
在五感被提升到极致后,他能清晰地听见数十步外,那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心跳声。
他能透过雨幕,看清他们脸上每一丝不耐烦的褶皱。
仇人就在眼前。
那踩碎他指骨的脚步声,那污言秽语的嘲笑声,此刻犹在耳边。
而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地,任人欺凌的蝼蚁。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沉静,覆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那源自罪骨的杀意并未消散,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了猎人等待猎物时,最极致的耐心。
他伏在黑暗中,与泥泞融为一体,犹如一头刚刚苏醒的远古凶兽,正用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那几个浑然不觉,正一步步走向死亡陷阱的猎物。
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片乱葬岗。
哪里的土最松软,哪里的坟堆最高,哪里的野狗最凶,他都一清二楚。
这是他的地盘。
两名家丁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那小子骨头倒是硬,挨了那么多下,居然还攥着那几枚铜钱。”
“呵,粪人嘛,一辈子就认得那点臭钱。”
铜钱……张尘的右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骨碎裂的剧痛仿佛再次传来。
他的指望。
他的尊严。
被这些人,连同他的性命,一并踩得粉碎。
他不再犹豫。
喉结微动,张尘压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模仿。
“呜——嗷——”那声音,像是野狼临死前的哀嚎,在空旷的乱葬岗上,被风雨送出老远,显得尤为渗人。
“什么声音!”
一名家丁吓得一哆嗦,火把都差点脱手。
“管他娘的,许是哪条野狗被雷劈了!
你往那边找,我往这边,快些完事,回去喝酒!”
另一人虽也心虚,却强装镇定,指了个方向。
机会!
张尘的身形如鬼魅般动了。
他没有选择先分开的那个,而是盯上了那个更强壮、更镇定的。
柿子,要挑硬的捏!
他绕过一个巨大的坟包,脚下踩着松软的腐殖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雨水是最好的掩护,冲刷着他的气味,也遮盖了他轻微的脚步声。
那家丁正不耐烦地用脚拨开一丛乱草,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
他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己在他身后。
张尘动了。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戮本能!
他的右臂,在发力的瞬间,皮肤下隐隐透出一层淡薄的黑金色。
速度,力量,在这一刻暴增!
家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颈后汗毛倒竖,猛地就要转身。
晚了。
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背后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精准地扣住了他的喉咙!
“呃!”
家丁双目暴凸,所有的声音都被堵死在喉间。
他感受到的,是一股完全不似人类的、无可抗拒的巨力!
喀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颈骨,被硬生生捏碎。
家丁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子软软地瘫倒下去,火把也滚落在泥水中,发出一阵“嗤嗤”声,熄灭了。
温热的血,溅在张尘的手背上。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头,胃里翻江倒海。
他第一次杀人。
但,这股生理上的不适,很快就被一股从骨髓深处升腾起的、奇异的快感所压下。
那是复仇的快感!
他没有停歇。
在另一名家丁听到动静,惊疑不定地喊出“老三?”
的时候,张尘己经如一头捕食的猎豹,扑向了那唯一的火光。
“谁!”
那人终于看到了黑暗中扑来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举起手中的柴刀就要乱砍。
但张尘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一记蕴含着乌金骨力量的首拳,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胸口。
噗!
那家丁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撞中,胸骨瞬间塌陷,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撞在一块墓碑上,当场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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