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一声沉闷的钟响就把李雷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拽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通铺上其他杂役弟子己经窸窸窣窣地开始穿衣，没人说话，只有一片压抑的咳嗽和喘息声。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的汗臭和绝望的气息，这感觉，比他当年刚进互联网公司实习时的群租房还糟糕。
“新来的，李雷是吧？”
一个满脸麻子、眼神浑浊的老杂役塞给他一对硕大无比的水桶和一根光溜溜的扁担，“跟着队伍，去西山灵谷挑水。
每人二十趟，挑不满，今天就得饿肚子。”
李雷看着那对堪比小型游泳池的水桶，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玩意儿，别说二十趟，一趟就能要了他这个前世亚健康程序员的半条命。
他混在沉默的人群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山走。
道路崎岖，肩膀上的空桶都显得沉重。
等到了那所谓的灵谷，看到那从极高处山崖垂落，需要爬上湿滑的石头才能接到水的瀑布，李雷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这他妈是修仙宗门还是黑煤窑？
安全生产规范呢？
劳动保护法呢？！
第一趟水挑回来，李雷感觉肩膀己经不是自己的了，火辣辣地疼，腿肚子首打颤，汗水糊住了眼睛。
他瘫坐在水缸边，看着周围其他杂役弟子，也都是面如土色，机械地重复着挑水、倒水、再出发的动作，眼神麻木，仿佛没有灵魂的提水机器。
不行，绝对不行！
这样下去，别说三年，三天他就得嗝屁！
他穿越过来不是为了体验另一种形式的“福报”的！
“摸鱼……必须摸鱼！”
求生的本能和社畜的智慧在这一刻熊熊燃烧。
他仔细观察着整个流程：取水点单一，路径固定，工具原始，完全没有任何效率可言。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前世那些被老板逼着学的“精益生产”、“流程优化”知识，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休息间隙，他凑到那个麻脸老杂役身边，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老哥，怎么称呼？”
麻脸杂役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王老五。”
“王老五老哥，” 李雷压低声音，“你看啊，咱们这么干，效率太低了。
一趟趟跑，累死个人。
我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大家轻松点……”王老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轻松？
完不成任务，饭都没得吃，还想轻松？”
“就是为了一口饭啊！”
李雷循循善诱，“你看，如果我们把人力分成三组。
一组专门在瀑布那儿负责接水，一组身强力壮的专门负责在山路最陡那段接力运输，最后一组就在水缸这里负责倒水和计数。
这不就省了每个人来回爬坡的力气了吗？
而且，工具也得改改……”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扁担受力面积太小，压得疼。
我们可以做个‘肩托’，用软布包上木片，分散压力。
水桶也太沉，能不能找点轻便还结实的木材？
最重要的是路径，有几个拐角特别难走，能不能稍微平整一下，或者做个标记？”
王老五听着听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你说得轻巧，谁来做这些？
管事的不发话，我们乱改，要挨鞭子的！”
“我们先小范围试试嘛！”
李雷鼓动道，“就咱们这几个人，先按我说的分工干。
工具我来想办法弄。
要是真有效果，王管事那边，我去说！”
或许是李雷眼中的自信（或者说 desperation）打动了他，或许是真的被这日复一日的苦役折磨怕了，王老五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行……那就试试。
不过丑话说前头，出了事，你顶着！”
说干就干。
李雷凭借着前世手工课（以及拆家）的微弱功底，和几个被他说动的杂役，利用休息时间，偷偷摸摸地开始了“工具革新”。
他们找来韧性十足的藤条和相对轻薄的木板，捆绑制作了几个简陋的“肩托”和几对稍小一号、但更符合人体工学的“省力水桶”。
李雷甚至指挥着大家，用碎石和泥土，把路上几个最坑洼的地方稍微填平了些。
第二天挑水，他们这个小团体就开始了秘密试验。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分工明确后，每个人只需要负责一段路，体力消耗大减。
肩托和水桶的改良，也让肩膀的负担轻了不少。
原本需要忙活一上午才能勉强完成的任务，他们这个小队，竟然在辰时末（大概上午九点）就全部搞定，而且一个个虽然也流汗，但远不像之前那样如同死狗。
其他还在苦苦挣扎的杂役弟子都看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大锤耳朵里。
“什么？
李雷那小子带着几个人偷奸耍滑，还私自改动工具？”
王大锤勃然大怒，拎着鞭子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西山灵谷。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群人在偷懒嬉闹，结果到了地方，却看到以李雷、王老五为首的七八个人，正整整齐齐地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
而旁边的几个大水缸，己经满满当当，水面都快溢出来了！
王大锤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怎么可能？
往常这个时候，能完成一半就算快的了！
“李雷！”
他怒吼一声，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响，“你搞什么鬼？！”
李雷早就料到他会来，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微笑：“王管事，您来了。
我们刚完成任务，正在做工作复盘和短暂休整，以便用更好的状态迎接下午的工作。”
“复……复盘？”
王大锤被这新词噎了一下，但注意力立刻被水缸吸引过去。
他快步走到缸前，看着那清澈满溢的泉水，又回头看看气定神闲的李雷和那几个虽然疲惫但眼神里有了点光亮的杂役，满腹的怒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管理杂役处多年，太清楚这挑水的工作量了。
这帮人，是真的提前干完了，而且看起来……还没累趴下？
“你……你们怎么做到的？”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些，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李雷心中暗笑，知道机会来了。
他走上前，开始滔滔不绝：“王管事，我们只是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流程优化’和‘工具革新’。
您看，这是‘肩托’，分散压力，保护肩膀，能有效减少因疲劳导致的效率下降和工伤风险；这是改良版水桶，轻量化设计，符合流体力学……呃，就是更好挑的意思；我们还实行了‘分段包干责任制’，明确了每个人的职责范围，避免了人力资源的浪费和路径重复……”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大锤的表情。
只见王大锤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中间的茫然（显然没完全听懂），再到最后看着那满缸水时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
作为管事，他最大的业绩就是保证宗门各项杂役工作按时按量完成。
如果李雷这套方法真的能普遍推广……“哼！”
王大锤强行板起脸，维持着威严，“花里胡哨！
这次算你们运气好！
工具……暂时就用着吧！
方法……也不准外传，等我观察观察再说！”
他虽然没明确表扬，但默许的态度己经说明了一切。
等王大锤背着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王老五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李雷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佩和……对吃饱饭的希望。
“李哥，你太神了！”
“这下下午能歇歇了！”
李雷看着他们，笑了笑，心里却盘算着更远的事。
肩托和水桶只是开始，他的目标是彻底从这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他找了个借口溜到僻静处，再次掏出那个电量只剩**7%** 的手机。
屏幕依旧冰冷，信号全无。
但他不死心，手指在破碎的屏幕上划拉着，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可能利用的功能。
突然，他的指尖在某个系统自带的、平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测距仪”应用上停顿了一下。
一个荒谬而又大胆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能用这东西，配合一点简单的几何和力学知识……是不是可以搞个……自动引水系统？”
他看着那高悬的瀑布，又看了看远处低洼处的杂役处水缸，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或许，这个没电没网的板砖，在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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