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撞,盯着登记簿上那未干的墨迹,我后背的寒毛唰地立了起来。
周围废弃空间的死寂瞬间拥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仿佛黑暗里有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
谁写的?
墨迹未干,人肯定没走远,或者……刚走?
我猛地回头,手电光束急促地扫过身后空洞的大厅、歪斜的门框、以及外面那片沉沉的夜色。
除了被惊扰得更剧烈飞舞的尘埃,什么都没有。
那只引路的白猫也踪迹全无。
强压下立刻冲出去搜寻的冲动,我深吸了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职业本能强行接管了几乎要被寒意冻住的思维。
不能乱。
现场,保护现场。
我没有再触碰那本诡异的登记簿,而是迅速后退几步,背靠着一面相对稳固的墙壁,确保后方无虞,然后才掏出手机。
手指因为紧绷有些僵硬,按了两次才成功拨通队里的电话。”
是我,周宁。
“我的声音在这空旷里显得异常干涩,”发现可疑情况,可能涉及命案,需要立刻支援。
“我快速报出了这个废弃殡仪馆的大概位置,强调了血迹和写有我名字的登记簿,并要求法医和勘查组一起过来。
挂断电话,我又立刻联系了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请求他们先派民警过来封锁外围。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稍微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但心脏依旧跳得又快又重。
手电光不敢离开门口和那本登记簿太久,光束在两者之间来回移动,每一次光影晃动,都感觉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随之蠕动。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每一秒都被拉长,填充着灰尘的味道和无声的压迫。
最先赶到的是派出所的两位同志,他们打着强光手电,一脸凝重地穿过荒草走了进来。
看到我,又看了看这环境,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周队,什么情况?
“我简单交代了几句,重点指了指柜台上的登记簿,让他们守住门口,暂时不要破坏现场任何痕迹。
没多久,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刺耳的刹车声在殡仪馆外响起。
几道雪亮的车灯划破黑暗,将这片荒芜之地照得如同白昼。
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张勤那粗犷的嗓门率先传了进来:”老周!
你没事吧?
“他带着队里的几个兄弟,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提着勘查箱的法医和技术队同事。
原本死寂的空间瞬间被活人的气息和专业的设备填满,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但核心处的寒意却更加凝实。”
我没事。
“我迎上去,指向柜台,”重点在那里。
“张勤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等看清那本摊开的登记簿和上面未干的名字时,他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横肉都绷紧了:”操!
这他妈……“技术队的同事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始对登记簿进行取证。
拍照、测量墨迹湿度、寻找指纹……一切有条不紊,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
周队,这墨迹,根据环境和初步判断,写下绝对不超过半小时。
“技术队的老陈沉声说。
半小时?
那差不多就是我遇到那只猫,追到这里的时间。
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
找!
以这里为中心,辐射搜查!
重点是那只猫嘴里衔着的断指,或者任何可疑的移动痕迹!
“张勤立刻下令。
兄弟们应声而动,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殡仪馆的每一个角落扫视,连角落堆积的破烂桌椅和废弃设备都被搬开检查。
外面的荒草地也被一寸寸梳理。
我带着两个人,重点检查了柜台附近。
除了我们刚进来的脚印和那只猫可能留下的爪印(在灰尘中几乎无法分辨),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新鲜鞋印。
仿佛那个写下名字的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周队!
这里有发现!
“外面荒草地搜索的同事高声喊道。
我心里一紧,立刻和张勤冲了出去。
在殡仪馆侧面,一处靠近墙根的荒草有轻微倒伏的痕迹,不像是人踩踏的,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过。
技术队的强光手电聚焦在倒伏的草叶上。
几片草叶的顶端,沾染着己经呈暗褐色的斑点。
是血迹。
法医立刻上前取样,快速检测。”
是人血。
“法医抬头,眼神锐利,”而且,从颜色和凝固状态初步判断,与垃圾堆那边发现断指处的血迹时间上较为接近。
“血迹断断续续,沿着墙根延伸了大概五六米,然后在一处排水沟的破损水泥板旁边彻底消失了。
排水沟里只有干涸的淤泥和枯叶,没有明显拖拽痕迹通向别处。”
难道……尸体被从这里拖走,然后塞进排水沟了?
“张勤蹲下身,用手电照着黑黢黢的沟口。
立刻有人拿来工具,费力地撬开了那块沉重的、边缘己经破损的水泥盖板。
一股浓烈的腐臭和土腥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向下探去。
沟底是厚厚的、板结的黑色淤泥和一些腐烂的杂物。
没有尸体。
但在淤泥靠近边缘的位置,我们发现了一个清晰的、带着些许泥泞的印记。
那不是人的脚印。
那是一个小巧的、梅花状的爪印。
猫的脚印。
旁边,还有几缕粘在粗糙水泥边缘的、白色的纤细毛发。
血迹的终点,猫的脚印,白色的猫毛……以及,那本提前写好了我名字的、墨迹未干的登记簿。
所有的线索,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的方向。
现场勘查一首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除了上述发现,再没有找到更多关于”死者“或者那个”书写者“的首接线索。
殡仪馆内部虽然灰尘遍布,但一些关键区域,比如柜台面、门把手,似乎被人为地、粗略地擦拭过,没留下清晰的指纹。
那个登记簿上,除了我最初翻动时可能留下的,技术队没有提取到其他有效的、新鲜的指纹。
回到局里,鉴定结果很快出来。
垃圾堆的断指甲DNA 与殡仪馆墙根血迹 DNA 吻合,属于同一名未知男性。
登记簿上的墨汁是常见的碳素墨水,纸张是普通的硬皮本内页,随处可以买到,无法溯源。
那本登记簿被作为重要物证收了起来。
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现场照片和初步报告,阳光照进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张勤给我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欲言又止:”老周,你……“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只猫,太巧了。
还有那个名字。
我摇摇头,没说话。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只白猫在黑暗中抬头的瞬间,那对琥珀色的瞳孔,以及它消失在门缝里的白色身影。
它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
它是去”登记“的。
而那个本该被登记的名字,为什么是我的?
这案子,从一开始,盯上的就不是那个未知的”死者“。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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