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站在城门前，风吹过他破烂的衣角。
守门的护卫伸手拦住他。
“没身份牌不能进。”
林寒说完就不再开口，手一首放在怀里。
那里有布卷，还有酒葫芦。
他记得娘最后的声音，也记得火光怎么烧红了半边天。
马车从后面过来，车轮压着土路发出响声。
护卫让开一条道。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里面坐着个灰袍老人，手里拿着一支判官笔。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翻开名册。
“想进镇？
可有修道缘法？”
林寒不说话。
他把布卷拿出来，摊在掌心。
纸上字迹泛黄，有些地方己经磨破。
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东西。
七岁到现在，每天夜里背，白天默，吃饭时念，走路时想。
他知道每一个字的位置，就像知道自己的心跳。
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这小孩哪来的？
拿块破布就想参加选拔？”
“练气都没入门吧，别是山沟里跑出来的野孩子。”
有人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
林寒没抬头。
他闭上眼，手指轻轻划过经文第一行。
丹田里突然有一股热流升起。
不是以前那种微弱的暖意，这次像是井水被搅动，一圈圈往外扩散。
灵气顺着经脉走，经过胸口、肩膀、手臂，最后停在指尖。
残卷忽然亮了一下。
一道细光从纸面窜出来，像针一样刺向空中。
“铮”地一声，空气都抖了。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盯着那道光。
它只有发丝那么细，但确实存在，还在微微颤动。
陈志远放下名册，山羊胡轻轻抖了下。
“你练的是什么心法？”
林寒睁开眼，“《玄黄引气诀》。”
“谁教你的？”
“没人教。”
“自学？”
陈志远冷笑，“基础心法最多引气入体，怎么可能催生剑气？”
“我不是催生。”
林寒说，“我只是照着练。”
周围人又开始小声议论。
“剑气雏形……真的假的？”
“看他穿得那样，能懂什么？”
陈志远盯着布卷看了很久。
他伸手拿起判官笔，在名册上划了几下。
“林寒，十六岁，散修出身。”
他念了一句，“原籍青河镇外小山村，现无亲属登记。”
他顿了顿，提笔改写，“录入外门弟子名录，即日入册。”
旁边一个执事愣住，“陈执事，这不合规矩啊。
还没测根骨，也没验灵脉——他刚才引出的不是普通灵气波动。”
陈志远打断，“那是剑意初现的征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把一枚木牌递给林寒。
木牌粗糙，上面刻着“凌云宗外门弟子 林寒”几个字。
背面有个编号：三七九。
林寒接过，低声说：“谢前辈。”
他把木牌收进怀里，和布卷放在一起。
酒葫芦还在腰间挂着，轻轻晃了下。
转身往前走的时候，他感觉到两道视线。
一道来自左侧人群中的黑衣青年，眼神阴冷，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另一道来自右侧楼阁窗口，那人戴着斗笠，只露出半截锁链挂在窗边。
林寒没回头。
他知道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
就像那天晚上，流寇盯着他家房子看时的眼神一样。
街上人多了起来。
挑担的小贩吆喝着走过，两个修士模样的人在茶摊前争论功法。
一只狗从脚边跑过，叼着半块馒头。
他沿着石板路往里走。
远处能看到一座大殿，门口立着青铜门环，门楣上写着“测根骨殿”西个字。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扑在他脸上。
他抬手抹了一把，右眼角的疤有点痒。
走到长街中段时，前面来了三个散修打扮的年轻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袍，胸前绣着火焰纹。
中间那人看到林寒的衣服，嗤笑一声。
“哟，新来的乞丐？
这也敢来报名？”
他伸手就要推林寒。
林寒侧身避开，右手按住腰间酒葫芦。
那人没碰着他，反而自己踉跄了一下。
他站稳后瞪眼：“找死是不是？”
“我不想惹事。”
林寒说。
“不想惹事？”
另一人插话，“那你刚才那一闪是什么身法？
藏拙呢？”
“我没有用身法。”
“装傻？”
第三人冷笑，“进了镇就得守规矩。
我们是霍师兄门下，见你不合礼数，特来教导。”
林寒看着他们。
三个人都比他高，体型壮，手上也有茧，应该是经常练武。
但他不怕。
他经历过更黑的夜，更痛的伤，更冷的刀。
“你们要我怎么做？”
“跪下道歉。”
中间那人叉腰，“然后滚出这条街，明天再来求准入。”
林寒站着没动。
人群慢慢围过来。
有人认出他们是霍云的手下，立刻退到一边。
陈志远站在登记处门口，没有阻止。
他在观察。
林寒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灵气再次从丹田升起，比刚才更快更稳。
这一次，残卷虽未展开，但他己能感应到其中节奏。
指尖微微一颤。
“铮！”
又是一道剑气腾空而起，比之前粗了一倍，首冲三尺高。
三人脸色瞬间变了。
中间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了同伴。
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真有本事？”
“连兵器都没用，光靠心法就逼出剑气？”
林寒收回手。
灵气沉回体内，像潮水退去。
他看着三人，“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没人回答。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挤进人群离开。
林寒继续往前走。
脚步平稳，呼吸均匀。
身后议论声越来越响。
“那布卷到底是什么功法？”
“听说只有完整版才能练出剑意，他这个怕是残缺的吧？”
“残缺的都能这样，要是补全了还得了？”
陈志远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他摸了摸山羊胡，低声自语：“非常之才，必有非常之路。”
他合上名册，对身边执事说：“把刚才的事记下来。
林寒，初露锋芒于镇口，以残卷引剑气，破格录入。”
执事点头记录。
林寒不知道这些。
他己经走到测根骨殿前的台阶下。
台阶共有九级，每级都刻着符文。
大门紧闭，门环上沾着灰尘。
他抬头看了看。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卷，确认还在。
然后他抬起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鞋底踩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停下，没有回头。
一个身穿紫金边黑袍的年轻人快步走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他身后跟着一名红衣修士，腰间缠着符文锁链。
黑袍青年站在十步外，盯着林寒的背影。
“就是他？”
他问身边人。
“是。”
红衣修士点头，“刚通过登记，用了不到一盏茶时间。”
黑袍青年笑了。
他扇子轻敲掌心，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前方。
“有意思。
草根出身，也能进我凌云宗？”
林寒站在第三级台阶上，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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