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晨雾裹着树林，枝头露水滑落泥地，昨夜的阴影还未褪去。
泥泞小路蜿蜒向前，苏轻舟和楚无双正忙着擦鞋上的土，互相嘲笑着狼狈的模样。
楚无双凑过去，用剑身挑掉苏轻舟靴底顽固的泥渍，扬眉道：“你这身衣服，要么换下，要么干脆扔进河里，让鱼都晕一趟。”
苏轻舟故作正经：“我是遗孤，不讲排场。
只盼命长一寸，脏点有什么要紧？”
楚无双“哈”地一笑，正要逗上一句，忽见前方树影摇晃。
一道青衫人影仓惶奔来，脸色煞白，怀里抱着一摞旧书卷，脚步又急又踉跄。
苏轻舟下意识躲到路旁，低声问道：“熟人？”
楚无双眯眼看清，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书卷那么厚，大约是个书呆子。”
只见那青年跌倒在他们面前，书卷散落满地。
他顾不得捡起，抬头胆怯地望着二人，眼中写满困窘。
苏轻舟上前拉他一把：“这位兄台，路也能掉书？
是赶着投状告状，还是背着戏本子私奔？”
青年被拉起，脸色更红，结结巴巴道：“小弟韩子安，方才。
有人追我。
我不是贼，也不是戏子。”
书卷中露出一角锦绣文书，却被苏轻舟随手拾起，在手里翻看。
“韩子安？
莫非江南那位。”
还未问出口，楚无双己接口道：“韩家书坊？
你家藏书多到能砸死人？”
韩子安慌忙咬牙：“不是砸人，是救命！
你们谁有快马？
那群家丁还在后头呢！”
话音未落，林间喊声骤起，十余名乌衣护卫气势汹汹追来。
领头的是林若瑶，一身青墨劲装，剑眉冷眼，眸色如刀。
苏轻舟心头微动，却故作镇定，大声招呼：“林姑娘，捡书不易，何苦惊扰？
这书生无甚恶意，只是脚下泥泞，误闯贵地。”
林若瑶视线落在苏轻舟身上，声音清冷：“你知道他是谁？”
苏轻舟瞧她神情，反问：“难不成是刺客？”
楚无双插口：“要是真刺客，能把自己和书摔成一团？”
韩子安羞愧低头，林若瑶却未露笑容。
她身后侍卫将韩子安团团围住，苏轻舟见势不妙，一步上前，用极快的手脚把散落的书卷揽入怀中，一本递给林若瑶：“请笑纳。”
林若瑶眉微挑，指了指其中一册：“这是祖上遗训，不该外传。
韩子安，胆敢携书私逃，你韩家可要交待。”
韩子安急得快哭，连连辩解。
他声音细弱却带了奇异的执拗：“林姑娘，实在不是私逃。
家中变故，门房欺我，我不过借书自查祖训。
绝无恶意。”
苏轻舟偷瞄楚无双，后者嘴角一扯，顺势朝护卫队里抛了个媚眼：“诸位，不如大家坐下饮茗谈书，刀剑收收，省得伤着文人。”
林若瑶冷哼，不理会楚无双这套花言巧语。
她俯身捡起遗落的文书，神情忽然凝重，低声道：“韩家祖训上记录的旧案，牵涉朝堂与江湖，不是玩笑。”
苏轻舟的目光在韩子安和林若瑶之间流转。
气氛一时凝滞。
忽然，林若瑶的侍女走近，悄声道：“后山有异动，林府近来的流言又起。”
林若瑶神情更加严峻，仿佛阴云密布的天色。
正当众人还未决断，后山处忽传来一阵喊杀声。
林府家丁仓皇奔入，乱纷纷的脚步声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叫骂。
楚无双立刻拔剑，苏轻舟拽住韩子安袖口：“书生，想不想逃命？
不然要被卷进这场访案里。”
韩子安犹豫片刻，被苏轻舟拉着冲进竹林。
楚无双则横剑而行，护住林若瑶退至林木深处。
刀光剑影间，林家护卫与来犯之人打成一团，好不混乱。
苏轻舟在竹林中闪躲，边逃边低声道：“你真是灾星，来一趟林府闹得鸡飞狗跳。”
韩子安喘着气：“我只是个书生。”
苏轻舟调侃：“书生闹笑场，你今日算是出师了。”
忽地，楚无双猛喝一声，一剑挑翻一名刺客，剑光流转中，林若瑶纵身跃下，她的身姿轻盈如燕，反手出剑，与楚无双并肩救下两名倒地护卫。
苏轻舟望见林若瑶凌厉而冷静的神情，心头一动，低声道：“这林姑娘果然厉害，一不小心还真要把心给丢了。”
韩子安抱紧书卷，在身旁小声念叨：“危急时刻，还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可靠。”
楚无双大笑：“哪里，书生也有妙处。
你韩家那点机敏，未必不敌刀剑。”
林若瑶闻言，只是淡淡看向苏轻舟：“乱世里，刀剑与书卷一样，都是救命的东西。”
阵仗过后，林府的护卫将地上歹人擒住，苏轻舟却悄悄从韩子安手中抽出一页纸，上面写着奇异诗句与家族案牍的编号。
他眉头微皱，将那纸条收入口袋。
林若瑶走到苏轻舟身前，低声问道：“你可知此案牵连极广？
此事有人要你插手？”
苏轻舟理首气壮：“我只管替天行道，管他牵到哪里。
但今日之事，你可还信得过我？”
林若瑶沉默须臾，目光转向远处渐散的晨雾：“信与不信，乱世自有分晓。”
楚无双抡剑插进泥地，拍着苏轻舟肩：“今日折腾得够呛。
韩兄，既然闹出这么大场面，不如咱们同走一段？”
韩子安欲拒还迎，最终勉强点头。
苏轻舟笑嘻嘻道：“你这书生来得怪巧，说不定以后还得靠你查案断事。”
楚无双接话：“有你在，日子不会安稳；可有趣，却不少。”
他们慢慢随林家卫队返程，晨雾渐散，阳光描出几个人影。
乱世小队的雏形，就在这竹林中古怪而热闹地拼凑起来。
林若瑶脚步未停，回头深深望着苏轻舟和楚无双。
她的神色复杂，但在清晨柔光下，却又莫名带上一丝笑意。
三人成列，背后书卷不时晃动，脚下的泥土踏出一条新路。
他们并肩而行，前方的路途虽险，却有了同伴的影子；新的麻烦未远，但也许，更多的故事就此踏入乱世烟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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