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的硝烟散尽不过半月,云城的石板路己重新被晨露打湿。
赵斌背着飞空斩刚走出客栈,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帅斌!
等等我!”
白雪提着裙摆追上来,修罗剑斜挎在肩头,鬓角别着朵刚摘的野菊。
她还是那身月白短打,灵动得像只林间小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赵斌,“今日去哪降妖除魔?
我听镇上的说,东边山口有伙妖怪为祸一方。”
“你回去吧,那伙妖怪很凶悍。”
赵斌的声音有些沉,飞空斩在背后微微发烫,那是绿姬死前最后触碰过的地方。
白雪却毫不在意地晃了晃修罗剑:“怕什么?
上次那个蛇妖,不还是被我一剑挑了马蜂窝?”
她凑近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赵斌的衣袖,“帅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绿姬师姐若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别说了。”
赵斌猛地转身,飞空斩的穗子扫过白雪脸颊。
他看见丫头眼里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心里忽然一揪。
正想再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腿往山口奔去。
只见一群猫妖正要吃人,就被飞空斩挡个正着。
赵斌的枪法比从前更狠了,枪尖带起的劲风里,总藏着股说不出的郁气。
白雪的修罗剑则像道流光,在猫妖间穿梭,每一剑都精准地挑落武器,却不伤人性命——她总说,留条活路,或许能回头。
半个时辰后,猫妖全部被灭,商队老板捧着银子道谢,赵斌却只是摆摆手。
白雪替他擦去额头的汗,忽然轻声说:“帅斌,你出枪的时候,戾气重了。”
赵斌一怔,低头看着飞空斩上的寒光,那光里仿佛映出绿姬最后倒下的模样。
他猛地握紧枪杆,指节泛白。
白雪轻轻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绿姬师姐是为了护你才死的,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她。”
风穿过山口,吹起两人的衣袂。
赵斌望着白雪认真的侧脸,忽然发现这丫头好像长高了些,眉眼间的稚气淡了,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
他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烫:“走了,回镇上。”
白雪眼睛一亮,赶紧跟上,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
阳光穿过树梢,在两人身后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一个挺拔,一个灵动,倒像是幅未完的画。
而此时的临安城,陈亮正站在自家朱漆大门前,手心沁出细汗。
身后的白灵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带着点怯:“陈亮,你爹娘……真的会认我吗?”
陈亮回头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白灵的手很软,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那是观音大士的三记柳鞭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鞭痕褪去,就有一片狐毛化作凡尘,首到最后一鞭落下,她背后的九尾虚影彻底消散,成了个真正的凡人。
“放心,有我呢。”
陈亮笑着安抚。
他是临安城有名的富户陈家的独子,自小锦衣玉食,却偏偏爱上了修行的道,更爱上了曾是千年狐妖的白灵。
当初,爹娘看见过她现原形时,吓得晕了过去,如今他终于能正式带她回家。
推开大门,陈老爷正坐在院子里品茶,看见陈亮,眉头一皱:“又去哪野了?
你娘给你相的张家小姐……”话没说完,就瞥见陈亮身后的白灵,茶杯“哐当”落在桌上,“你……狐狸精又回来了!”
“爹!”
陈亮赶紧护住白灵,“白灵现在己是凡人,是观音大士亲自渡化的!
她为了我,挨了三记柳鞭,褪了千年修为,您怎能还这般说她?”
白灵往前一步,对着陈老爷盈盈一拜,声音清婉:“伯父息怒,白灵虽曾是妖,却从未害过人。
如今蒙大士垂怜,得入凡尘,只想好好陪着陈亮,侍奉二老。”
她抬起头,眉眼温顺,眼底的澄澈与真诚,和寻常人家的姑娘并无二致。
陈夫人从屋里出来,看见这情景,拉了拉陈老爷的袖子,又打量着白灵:“这姑娘……看着是和善了些。”
陈亮趁机把白灵如何在狐狸老祖祠堂静心修炼、如何随他归还灭魂鞭、如何被观音点化的事细细说来,说到三记柳鞭时,白灵下意识地抚了抚后背,那里虽己无痕,却像是刻进了灵魂里的印记——那是她舍弃妖身、选择人间烟火的证明。
“她为了你,连千年道行都不要了?”
陈老爷看着白灵的眼神渐渐变了,有惊讶,有动容,最后化作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夫人赶紧拉着白灵的手往里走:“快进屋歇歇,我让厨房炖了鸡汤。”
白灵回头看陈亮,眼里闪着泪光,却笑靥如花。
那夜,陈家的院子里摆了桌家宴。
白灵学着给陈老爷斟酒,给陈夫人夹菜,动作虽生涩,却透着满满的诚意。
陈亮看着她被烛火映红的脸颊,忽然觉得,比起斩妖除魔的轰轰烈烈,这般凡尘烟火里的温情,更让人心里踏实。
夜深时,陈亮送白灵回房。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灵身上,她忽然转身,从袖中取出个香囊:“这是我用祠堂前的艾草做的,能安神。”
陈亮接过香囊,入手温热。
他想起白灵在祠堂修炼时,每日除了打坐,就是捣鼓这些凡间物件,仿佛要把千年的妖生都补成人间的模样。
他轻轻拥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白灵,委屈你了。”
白灵摇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轻得像梦呓:“不委屈。
做妖千年,不如陪你一世。”
她的灵魂曾困在狐身里,渴望自由,如今褪去皮毛,才发现真正的自由,是在爱人身边,感受这带着烟火气的、沉甸甸的温暖。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照在两个依偎的身影上。
而灵隐寺的方向,济公正啃着鸡腿,看着天边的月色嘿嘿首笑:“这凡尘情爱,比天上的云还甜呐。”
广亮在一旁翻着白眼:“疯济癫!
又偷懒不抄经!”
夜色渐深,人间的故事,还在月光里慢慢铺展,带着烟火气,也带着化不开的深情。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