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陈航蜷缩在做了标记的石头旁边,仿佛这块冰冷的石头是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东西。
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屏幕暗下去,又被他按亮,反复确认着那微弱的、时断时续的信号,以及首播间里那些同样惶恐不安的弹幕。
“主播,想想办法啊!”
“是不是触犯什么禁忌了?”
“烧点纸钱试试?”
“楼上别瞎出主意,万一引来更厉害的呢?”
弹幕的提议五花八门,但此刻在陈航听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危险。
他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烧纸钱?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和行为模式。
可是,科学在这里失效了。
冷。
刺骨的冷。
不是山风的凛冽,而是一种从内部开始冻结的阴寒。
他裹紧了外套,牙齿却不受控制地打颤。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陈年的灰尘混合着某种……腐烂的木质和泥土的腥气。
这味道很淡,却顽固地钻入鼻腔,勾起人最原始的厌恶与恐惧。
必须离开这里!
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
他决定换一个方向探索。
村子的核心区域,那些保存相对完好的“鬼宅”,或许藏着什么线索,或者……其他的出口?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往那个方向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子中心摸去。
手中的手机既是光源,也是他與外界(尽管是扭曲的)唯一的联系。
周围的房屋阴影在晃动的手电光(手机照明)下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终于,他来到一栋相比其他房屋显得较为“完整”的老屋前。
青砖垒砌的墙壁斑驳不堪,木制的门扉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嘴。
“老铁们,我找到一栋看起来不一样的房子。”
陈航的声音沙哑,“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他推开门,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腐败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屋内的空间不大,家具大多腐朽倒塌,只有一张八仙桌还勉强立着,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墙壁上,似乎贴着一些早己褪色发黄的纸张,看不清内容。
他的目光,被房间最里面靠墙摆放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面等人高的穿衣镜。
镜框是木质的,雕刻着繁复却己模糊的花纹,蒙着厚厚的污垢。
镜面本身也布满污渍和斑驳的水银脱落痕迹,映照出的影像扭曲而模糊。
在这种荒废了几十年的鬼村里,出现这样一面保存相对“完好”的镜子,本身就极不寻常。
陈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靠近。
手机的光晕打在镜面上,反射出昏黄的光。
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一个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神惊恐的年轻人。
“看,这里有面镜子。”
他对着镜头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产生回音,“在这种地方看到镜子,感觉真是……挺诡异的。”
他试图用调侃缓解恐惧,但效果甚微。
他凑近镜子,想看看镜框的细节,或者镜面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
然而,当他离镜子足够近时,他注意到镜中的影像,有些不对劲。
镜中的“他”,表情似乎……过于平静了。
甚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绝不是他自己此刻该有的表情!
陈航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动了。
它没有跟随陈航后退,反而缓缓地、僵硬地抬起了手,指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陈航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转身就跑。
但镜中影像那笃定的手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指引他去看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颤抖着,顺着那只手指的方向,将手机的光移过去。
那是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似乎堆着一些杂物。
光线下,他看清了,那是一个破烂的、布满虫蛀的小木箱。
镜中的影像,缓缓放下了手,恢复成了与他同步的姿态,只是那诡异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些许。
陈航的心脏狂跳不止。
这面镜子……它在引导我?
它想让我发现那个箱子?
理性告诉他这荒谬绝伦,但身处绝境的他,任何一点可能的“指引”都像是救命稻草。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走到了那个角落,蹲下身,拂开蜘蛛网,将那个小木箱拖了出来。
箱子没有锁,他轻易地打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驱邪法器,只有一些零碎的、充满岁月痕迹的物件:一个生锈的顶针,半截木梳,几张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旧照片,还有一本薄薄的、用粗糙纸张订成的册子。
陈航拿起那本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里面是用毛笔写的字,竖排,从右向左。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怨和绝望。
他借着手机光,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内容。
“……庚子年腊月,大雪封门,三日不绝。
粮尽,阿爹病故…………村人惧瘟疫,不许我等出屋,亦不送食药…………娘亲亦去矣,独留我一人……冷,好冷…………门外似有脚步声,是村人来了么?
不……那声音不像活人…………镜中为何总有多出一个人影?
它在对我笑…………我看见了,是林晚……她早就病死了……为何还在?”
“……我知道了,我们都死了……早就死了……困于此地,不得超生…………下一个……会是谁?”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页的字迹潦草狂乱,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度的疯癫状态。
陈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晚?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猛地想起,网上关于封门村的零碎传说里,好像提到过一个在瘟疫中被遗弃最终冻饿而死的年轻女子,就叫林晚!
这本册子,是一个同样被困死在这里的人留下的绝望记录!
而记录的最后,提到了“镜中多出的人影”和“林晚”!
他霍然抬头,再次看向那面镜子。
镜中的“他”,依旧站在那里。
但这一次,陈航清晰地看到,在“他”的身后,昏暗的背景里,多了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碎花棉袄的女性身影!
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陈航浑身血液倒流,尖叫卡在喉咙里。
镜中的“他”,却在此刻,缓缓地、用一种完全不属于陈航的、阴冷诡异的眼神,回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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