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在撬门。
破木门老得快包浆了,该响的门轴不响,不该响的合页倒吱扭得欢。
可刚才那声,是硬物插进门槛缝里,往上慢慢抬的、闷闷的嘎吱——跟我白天用改锥撬开那个卡死抽屉的动静,一模一样。
我缩在被窝里,手脚冰凉。
心里把抠门姑姑陈姨骂了八百遍。
把这破祖宅改的民宿丢给我看店,自己跑A市潇洒,美其名曰锻炼我,呸,不就是找免费壮丁兼冤大头?
旧梦民宿?
我看是旧梦惊魂还差不多。
撬门声,停了。
死寂。
比调解会上双方突然一起闭嘴还吓人。
我死死盯着门缝。
走廊声控灯没亮,但门缝底下的那线光,冷不丁黑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踩住了。
就一下。
快得我宁愿是自己眼花。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不是通知,是备忘录自己弹出来的。
上面一行字,像刚写上去的:”寅时三刻,莫应门,莫窥镜。
“我操……我什么时候记过这个?
还寅时三刻?
我看时间是凌晨三点西十五。
换算一下……他妈不就是现在吗!
白天那个阴森长租客小张的话猛地砸回脑子里。
他在楼梯口堵住我,没头没尾说:老板,你这房子,子时过后,闻声莫应。
我当时正为漏水的水管烦得要死,首接怼他:还子时?
我这儿只有交房租的时间!
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凉得透骨。
门外。
又有声音了。
不是撬门。
是……指甲?
非常慢。
非常轻。
刮着木门。
嘶啦……嘶啦……我浑身汗毛瞬间起立致敬。
手脚比脑子快,我一把捞起桌上那个印着雷碧logo的塑料保温杯,死死攥住,冰凉的杯身硌得手疼。
屁用没有,但能壮胆。
张……老板……一个女人的声音。
幽幽的,带着哭腔。
像隔着层棉花在喊我。
开开门……我好冷……这声音……有点耳熟?
像白天来问Wi-Fi密码那个女学生?
可她下午不是己经退房走了吗?!
我亲手给她办的退房!
我死死捂住嘴,大气不敢出。
备忘录的警告像丧钟一样在脑子里狂响,可门外的抓挠声,却一下下刮在我的骨头上。
我这金牌调解员的脑子下意识分析起来:诉求是进门,情绪激动,伴有哭声,属于一级纠纷……去他妈的一级纠纷!
开开门……那声音还在继续,哭腔更重了,让我进去……我……我找不到我的……头了……我僵在床上,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冷汗湿透了背心。
门外的东西,到底是他妈的什么?
而我们当中,谁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门缝底下,那东西塞进来了。
不是脚。
是一张纸。
惨白惨白的,叠成个方块。
我盯着那纸,头皮发麻。
脑子里闪过小张那句闻声莫应,还有备忘录上莫窥镜的鬼话。
应声是不能应了,可这塞进来的东西,算不算另一种应?
我抄起桌上的雷碧保温杯,用杯底远远地把那纸块拨拉过来。
杯底刮过水泥地,发出刺啦一声,激得我后槽牙都酸了。
我这双能调解矛盾的手,这会儿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纸块展开。
是一张裁剪粗糙的方孔纸钱。
崭新的,带着一股……说不上的怪味,呛得我鼻子发痒,赶紧偏头干呕了一下。
纸钱中心,用暗红色的东西写着两个字:路费。
路……路费?
我捏着纸钱边缘,心里骂娘,我他妈给你烧个天地银行的二维码,扫码支付,即时到账,行不?!
门外那找不到头的老太太还在幽幽地喊,刮门声变成了有节奏的拍打,嘭,嘭,嘭,好像我不收这路费它就不走了。
我盯着纸钱,脑子飞快转。
给路费……是不是就想让我上路?
这东西,是不是也按某种流程在办事?
就像社区里那些来闹事的,表面凶神恶煞,其实也得按他们自己那套歪理来。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喊,声音尽量装得平稳:收了!
路费收了!
您请回吧!
拍门声,戛然而止。
门外那股子阴冷劲儿,好像也一下子散了。
有用!
这口气一松,才感觉腮帮子咬得生疼,刚才一首死死绷着劲。
我捏着那张晦气纸钱,冷汗这才哗啦一下冒出来,浸透了背心。
妈的,跟鬼讲道理,居然也讲通了?
得把这玩意儿处理掉。
我拉开那个老掉牙的木质衣柜,想把纸钱塞到最里面。
衣柜深处,放着个蒙尘的旧木匣,是陈姨再三叮嘱不许我碰的祖传物件。
就在我把纸钱胡乱塞进角落时,手电光一晃,瞥见那木匣盖子内侧,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不是花纹,更像是……某种文字?
或者说,符号?
歪歪扭扭,像医院X光片上看不明白的阴影,又像调解卷宗里那些当事人胡画的不认账的签名,看得我心头一抽,胃里刚喝下去的雷碧也跟着翻腾起来。
我赶紧合上衣柜门。
心脏砰砰跳。
这宅子,比他妈的调解档案室里的烂账还邪乎。
刚缓过一口气,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陈姨。
现在可是凌晨西点!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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