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无边的混沌。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永恒的、粘稠的虚无。
在这虚无的深处,一点微弱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没有答案。
唯有本能深处传来的一丝温暖,一丝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磅礴无边的生命力,维系着这点意念不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古。
一股巨大的撕扯力骤然传来,打破了永恒的沉寂。
那点意念在剧烈的震荡中翻滚、沉浮,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
它感觉到自身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坠落,周遭的混沌被强行排开,摩擦出足以焚尽万物的炽热。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坠落停止了。
那点意念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了一层坚硬的外壳之中,外壳之外,是冰冷、坚硬且陌生的触感。
它尝试着向外探索,却只能延伸出极短的距离,便被那层壁垒阻隔。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那刚刚苏醒的、微弱的意识再次拖入沉眠。
在彻底失去感知前,它隐约“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充满敬畏和惊疑的意念波动,从外壳之外传来…………洪荒大地,南赡部洲边缘,玄石部落。
这是一个依靠着黑色石山建立的部落,规模不大,族人不过数百。
他们自称是上古巫族的后裔,虽然血脉早己稀薄不堪,但大多体格健壮,崇尚力量,以狩猎和采集为生。
夜幕低垂,星子稀疏。
部落中心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围坐的族人们古铜色的脸庞。
孩童在追逐打闹,妇女们在处理着白日猎获的兽肉,空气中弥漫着粗犷而宁静的生活气息。
老祭司“岩”坐在篝火旁最温暖的位置,他身上披着陈旧的兽皮,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却依旧清澈,仰望着星空,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白色兽骨。
突然,他摩挲兽骨的动作顿住了。
东北方的天际,一颗“星辰”毫无征兆地亮起,拖拽着赤红如血的尾焰,正朝着部落的方向急速坠落!
那光芒越来越盛,顷刻间便压过了夜空中的所有星月,将整个玄石部落映照得如同白昼!
“天火!
是天火!”
有眼尖的族人惊恐地大喊。
“快跑!
陨星要落下来了!”
“山神发怒了!”
恐慌瞬间蔓延。
孩童的哭喊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们试图组织躲避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部落陷入了混乱。
老祭司岩猛地站起身,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越来越近的“灾星”,嘴唇翕动,似乎在急速地祈祷着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陨星之中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瀚的气息,并非纯粹的毁灭,反而带着一丝……生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之际,那巨大的火球却在离地数百丈的高空,骤然减速,光芒内敛,最终化作一道并不刺眼的流光,悄无声息地坠落在部落外围,那片被称为“祖地”的乱石林中。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没有发生,甚至没有扬起太多的烟尘。
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浮现在脸上。
“落……落在祖地了?”
一个壮硕的猎人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道。
老祭司岩眉头紧锁,心中的惊疑更甚。
他深吸一口气,拄着那根陪伴了他几十年的古木手杖,沉声道:“拿上火把,随我去看看!”
身为部落的精神领袖,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几十名胆大的猎人拿起武器和火把,簇拥着老祭司,小心翼翼地朝着祖地方向摸去。
祖地是部落埋葬先辈和举行祭祀的地方,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黑色岩石。
此刻,在最大的一块祭石下方,一个新形成的浅坑中,静静地躺着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燃烧着烈焰、狰狞恐怖的陨石,而是一枚……卵?
约莫半人高,通体呈现一种暗沉古朴的青灰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仿佛历经了万古风霜的打磨,自然而然地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热量散发,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这是……什么东西?”
猎人们围在坑边,窃窃私语,不敢靠近。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东西。
说是石头,却有着卵般的轮廓;说是卵,却又坚硬如铁石,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波动。
老祭司岩示意众人退后,他独自一人,缓缓走下浅坑。
越是靠近,他心中那股奇异的感应就越是强烈。
那并非巫族血脉的共鸣,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源、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呼唤。
他颤抖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上那枚石卵。
触手冰凉、坚硬。
但就在接触的瞬间,老祭司的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一片无垠的混沌,一道顶天立地的巨人虚影挥斧破开鸿蒙,清浊分立,天地初开!
那浩瀚、磅礴、创造一切又终结一切的伟力,让他灵魂战栗,几乎要跪伏下去。
幻象一闪而逝。
老祭司猛地收回手,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
“祭司大人!”
猎人们惊呼着想要上前搀扶。
岩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
他再次看向那枚石卵的眼神,己经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敬畏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绝非灾厄之物!
这是……神物!
是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古老存在的遗蜕!
“不是天火,是……神赐。”
老祭司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祖神的恩赐,降临我玄石部落。”
他环视周围一脸茫然的族人,沉声命令道:“将此地划为禁地,派两人日夜看守,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更不得对外泄露半分!
此物,由我亲自守护。”
族人们虽然不解,但对老祭司的权威深信不疑,纷纷躬身领命。
自那日起,老祭司岩便在那石卵旁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日夜守护。
他不再主持部落日常事务,每日只是对着石卵静坐,时而低声吟唱着古老的、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明白含义的巫祭祷文。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转眼便是三年。
石卵依旧毫无变化,静静地立在祖地之中,仿佛亘古如此。
部落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除了少数轮值守卫的猎人,大多数人几乎快要忘记这枚奇特石卵的存在。
唯有老祭司岩,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日的祈祷和陪伴,似乎并非徒劳。
他与石卵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的、精神层面的联系。
他仿佛能听到石卵内部,那如同胎儿心跳般缓慢而有力的“脉动”,正在一点点变得强健。
首到这一夜,月华如水,洒满乱石林。
老祭司如往常一样,坐在草棚外,对着石卵静思。
忽然,他心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三年未曾有过丝毫动静的石卵表面,在皎洁的月光下,竟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混沌色的光华!
那光华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富有韵律。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老祭司耳中却如同惊雷的脆响,从石卵表面传来。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悄然浮现。
老祭司岩瞬间屏住了呼吸,苍老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那道裂缝,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低语:“醒了……终于,要醒了……”(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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