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感悟

1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额前那缕栗色卷发又不听话地翘了起来。水龙头没关紧，

水滴答滴答地敲着洗手池，像在催促什么。“徐佳，你再在卫生间里臭美，上班就要迟到了！

”门外传来老妈标志性的嗓门，伴随着炒菜的刺啦声，“都二十七岁的人了，

整天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也不知道羞！”我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滑进衣领。

镜子里的男人确实有几分姿色——这不是自恋，是客观事实。眉毛浓黑，

眼睛亮得能映出头顶那盏惨白的节能灯，鼻梁挺直得能当尺子用。就这模样，

走在天津卫的街头，大姑娘小媳妇回头率不低于百分之七十。“妈，

我这不是维护咱老徐家的门面嘛！”我拉开门，香气扑面而来。煎饼果子的味道，家的味道。

老妈系着围裙，把一盘煎饼果子摔在桌上：“门面？你那门面能当饭吃？赶紧的，

吃完滚去上班。人家张亮都在楼下等你了。”我凑过去想捏一块煎饼，

被筷子敲了手：“洗手了吗就抓？”“洗了洗了，您看我手还湿着呢。

”我嬉皮笑脸地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绿豆面的香气混着蛋香，薄脆咔嚓一声，满口酥香。

窗外是典型的天津早晨。老城区，胡同窄得对面邻居晾的内衣颜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行车铃叮当作响，卖豆腐脑的吆喝声由远及近。这地方我住了二十七年，

闭着眼都能闻着味儿找回家。张亮的车喇叭在楼下响了三声，短促有力，像他的人一样干脆。

“来了来了！”我抓起包就往门外冲。“晚上早点回来，你爸有话跟你说！”老妈追到门口。

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心里却咯噔一下。老爸要谈话，准没好事。上次他这么郑重其事，

是劝我接手他的五金店。上上次，是逼我去相亲。张亮的黑色轿车停在胡同口，他摇下车窗，

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徐大帅哥，又挨骂了？”我拉开车门钻进去，

把煎饼果子分他一半：“例行公事。哪天我妈不唠叨了，那才叫出大事了。”张亮是我发小，

穿开裆裤就认识。现在是我同事，特殊小队的搭档。他开车稳当，就像他办案一样，

有条不紊。车驶过海河，阳光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鳞。我看着窗外，突然想起昨晚的梦。

总是同一个梦，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河边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哥哥不要她了。

“想什么呢？”张亮问。“头发长了，该剪了。”我摸摸额前那撮不听话的卷发。

张亮嗤笑一声：“就为这个发呆？你们帅哥的烦恼真特别。”我没接话。有些事，

连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说。特殊小队的办公室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何之洲和叶相安在为案子争吵，陈泽旭在逗新来的女警员，仆鑫埋头看文件，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徐佳，你来得正好！”仆鑫抬头看见我，像见了救星，

“这绑架案棘手，家属点名要你负责。”我接过文件夹。被绑的是某集团千金，

爹妈哭得稀里哗啦，非要特殊小队出马。“又是富家女？”张亮凑过来看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二十出头，栗色卷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愣了下，

那头发颜色和我的一模一样。“怎么，看上眼了？”陈泽旭凑过来，“可惜啊，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看不上咱这小警察。”我一个文件夹拍他脸上：“闲的你吧，

说受害者坏话。”陈泽旭嬉皮笑脸地躲开：“有何吩咐？”“召集人员，开会。

”我边说边往外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爸的短信：“晚上六点，家里见，

有重要事商量。”我回复了个“好”，心里那点不安又浮了上来。案子分析会开了一上午，

大家各抒己见。何之洲认为是有预谋的绑架，叶相安觉得是随机作案。我听着，

不时插几句话。脑子里却总闪过那个女孩的栗色卷发。中午和张亮在食堂吃饭，

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扒拉着米饭：“我能有什么事？”“别装，

跟你认识二十多年了，你眨眨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笑了：“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女人。”张亮斩钉截铁。我差点喷饭：“滚蛋！”“说真的，徐佳，你最近不对劲。

老是走神，还总摸头发。”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亮子，你记得我有个妹妹吗？

”张亮愣了下：“你妈就生你一个啊，哪来的妹妹？”“是啊，我就一个。

”我低头继续吃饭，没再说话。下午出现场，调查取证。忙到五点半，老爸又发来短信催促。

我让张亮替我写报告，自己提前溜了。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绕道去了小时候常去的理发店。

老师傅还认得我：“佳佳，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比划着腰的位置。

“王师傅，给我剪短点。”我坐上那张老旧的理发椅，围布哗啦一抖，落在身上。

“还是老样子？鬓角修齐，后面打薄？”“嗯。”我闭上眼睛，

剪刀冰凉的触感在头皮上游走。咔嚓，咔嚓。头发一缕缕落下。我想起小时候，

老妈总带我来这里剪头。我哭闹不肯，有个小女孩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镜子笑。

那是谁？记忆像蒙了雾，看不清。“佳佳，你有个妹妹对吧？”王师傅突然问。

我猛地睁开眼：“什么？”“你忘了？你小时候常带妹妹来剪头啊，那小丫头可黏你了。

后来好像送人了是吧？”我心跳加速，喉咙发干：“王师傅，您记错了吧？我就一独生子。

”老师傅呵呵笑：“可能吧，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可我透过镜子，看到他眼神里的闪烁。

他没记错。从理发店出来，清爽了许多。风吹在脖颈上，凉飕飕的。我摸摸新剪的头发，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家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我顿了顿，才推门进去。客厅里，

气氛凝重。老爸老妈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陌生女孩。她转过头来看我，我呼吸一滞。

她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鼻梁，嘴唇。最诡异的是，她额前也有一缕不听话的栗色卷发。

而她身后，站着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佳佳，过来。”老爸声音低沉，“这是你妹妹，

徐月。”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妹妹？徐月？女孩站起身，微微一笑，

那笑容让我脊背发凉：“哥哥，好久不见。”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浸了蜜的毒药。

我盯着她，突然想起那个梦，那个在海河边哭的小女孩。“你不记得我了吗？”徐月歪着头，

表情天真无邪，“我可一直记得哥哥呢。”老妈起身打圆场：“佳佳，月月是你亲妹妹，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送去了外地养。现在病好了，回来认亲。”我看向老爸，

他避开我的目光。这一切太突然了，像一出排演好的戏。徐月走过来，

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哥哥，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她的触碰让我浑身一僵。

那双手冰凉得像蛇。晚饭吃得尴尬无比。徐月坐在我旁边，不时给我夹菜，叫哥哥叫得亲热。

那个中年男子是送她回来的司机，吃完饭就告辞了。“月月以后就住家里了。”老爸宣布，

“佳佳，你是哥哥，要多照顾妹妹。”我低头扒饭，一言不发。

徐月却笑靥如花：“我会很乖的，不会给哥哥添麻烦。”饭后，老妈收拾碗筷，

老爸说要去散步。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徐月。我盯着她：“你到底是谁？”徐月笑了，

那笑容突然变得成熟而诡异：“哥哥真的不记得了？十五年前，你哭着求爸妈别把我送走。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是的，我有一个妹妹，小我两岁，体弱多病。六岁那年，

因为一场大病，爸妈决定把她送给远房亲戚抚养。我哭得撕心裂肺，抱着妹妹不放手。

“你想起来了？”徐月凑近，她的眼睛像深渊，“我说过会回来的。

”我后退一步：“为什么现在回来？”“因为想哥哥了啊。”她轻笑，“这些年来，

我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当了警察，知道你很受女孩子欢迎，还知道你喜欢讲荤段子。

”我脊背发凉：“你调查我？”“关心而已。”她伸手想摸我的头发，我躲开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哥哥不喜欢我？”“我需要时间适应。

”我实话实说。她笑了，恢复天真的表情：“没问题，我们有的是时间。”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隔壁房间睡着徐月，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一切太巧合了，

巧合得令人怀疑。起床喝水，经过她房间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门缝下透出灯光，

还有低低的说话声。她在打电话。“放心，

一切顺利......他还没想起来......是的，

我会小心......”我屏住呼吸，贴近门缝。“头发？当然保留了，

一模一样......这样才能让他产生亲切感......”头发？

我摸摸自己新剪的短发，突然想到徐月那缕和我一模一样的栗色卷发。“记忆是可以伪造的，

只要找到切入点......”我心跳如鼓，悄悄退回自己房间。这个妹妹不简单，

她回来的目的绝不单纯。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的声响吵醒。出门一看，

徐月系着围裙在做早餐。“哥哥早！”她笑容灿烂，“我做了煎饼果子，妈妈教我的。

”老妈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月月真能干，一学就会。”我坐下，徐月给我端来早餐。

煎饼果子看起来完美无缺，连薄脆的位置都和我平时吃的一样。“哥哥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双手托腮，期待地看着我。我咬了一口，味道居然和老妈做的一模一样。“怎么样？

”她问。“不错。”我实话实说。她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哥哥的口味。

你喜欢绿豆面多一点，喜欢甜面酱少放，辣子多放，还不喜欢葱花。

”我放下煎饼：“你怎么知道？”“妈妈告诉我的啊。”她眨眨眼。

但我没告诉过老妈这些细节。张亮常笑我吃煎饼果子的要求比女孩子还挑剔。上班路上，

我心事重重。张亮看出我的异常：“怎么了？剪了头发还不高兴？”我摸摸脖颈：“亮子，

如果你突然多个妹妹，你会怎么想？”张亮一愣：“什么妹妹？”“我爸妈说，我有个妹妹，

小时候送人了，现在回来了。”张亮猛踩刹车，车停在红灯前：“真的假的？

从来没听你说过啊！”“我也刚知道。”我苦笑，“昨晚见的，现在住我家。”“长得像吗？

”“像，太像了，连头发都一样。”张亮吹了声口哨：“恭喜啊，徐大帅哥，多了个妹妹。

漂亮吗？”我瞪他一眼：“别开玩笑，这事蹊跷。”到局里，我第一件事就是查人口档案。

系统显示，我确实是独生子。没有妹妹的记录。我的心沉了下去。要么爸妈在说谎，

要么这个徐月是假的。一整天的工作我都心不在焉。绑架案的调查有了新线索，

我们在郊区一个废弃工厂找到了被绑千金的一些物品。但女孩依旧下落不明。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徐月。她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妹妹？手机响起，

是徐月发来的短信：“哥哥，晚上回家吃饭吗？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我没回复。

放下手机，却看到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女子冒充他人亲属行骗，

多人上当......”下班时，天下起雨。我没叫张亮，一个人步行回家。

雨水打湿了新剪的头发，凉意渗进头皮。快到胡同口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徐月打着伞，在雨中张望。“哥哥！”她看到我，快步走过来，把伞撑到我头顶，

“我看下雨了，怕你淋着。”她的半边身子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心里一软：“不用特意来接我。”“我乐意。”她笑着挽住我的手臂，“哥哥，

你今天是不是在查我？”我僵住：“什么意思？”“人口档案啊。”她轻声说，

“是不是没找到我的记录？”我停下脚步，盯着她：“你到底是谁？”雨中的灯光昏黄，

她的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我是你妹妹，徐月。”她的声音突然带着哭腔，

“当年爸妈把我送人，没办正规手续，所以档案上没有记录。”“那你为什么现在回来？

”她低下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因为我病了，需要家人。”“什么病？”她抬起头，

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和小时候一样的病。医生说，如果再发作，可能活不过今年。

”我的心揪紧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这些怀疑多么残忍。“哥哥，你不信我也没关系。

”她松开我的手臂，“但我真的需要你。”她转身要走，我拉住她：“回家吧，雨大了。

”她破涕为笑，重新挽住我的手。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黏人的小丫头。

到家时，饭菜已经凉了。老妈热菜，老爸看报纸，一切如常。徐月去换湿衣服，

我坐在餐桌前发呆。红烧肉确实是我爱的口味，肥而不腻，甜咸适中。我吃着，

心里五味杂陈。饭后，徐月拿出一个相册：“哥哥，你看，这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

”我接过相册，愣住了。照片上，我和一个小女孩并肩站着，她扎着羊角辫，

我搂着她的肩膀。背景是我家老房子，那棵石榴树我还记得。翻过一页，

是爸妈抱着我和她的合影。她穿着花裙子，我穿着海军衫。“这......”我语塞。

“这是你三岁，我一岁时的照片。”徐月指着另一张，“这是五岁和七岁。

”照片上的女孩确实像她，或者说，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这些照片哪来的？”我问。

“妈妈保存的。”徐月说，“我也有一套。”我看向老妈，她点点头：“月月说得对，

你们小时候可亲了。”难道真是我多疑了？记忆会骗人，但照片不会。晚上睡觉前，

徐月来我房间送牛奶：“哥哥，喝了好好休息。”我接过牛奶，

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疤痕：“这是什么？”她迅速拉下袖子：“没什么，小时候生病留下的。

”我拉住她的手，撩起袖子。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疤痕，有旧有新。“这是怎么回事？

”我声音发颤。她抽回手，勉强笑笑：“病痛折磨的。有时候太难受，

就......”我心里一痛：“月月，你受苦了。”她抬头看我，

眼睛湿润：“有哥哥这句话，什么都值了。”她离开后，我站在窗前看夜色。

也许真是我多心了，她确实是我妹妹，需要关爱和照顾。第二天是周末，

我决定带徐月逛逛天津。她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我们去了古文化街，

吃了糖葫芦，听了相声。徐月笑得前仰后合，吸引了不少目光。“哥哥，你经常来听相声吗？

”她问。“嗯，和张亮常来。”“那张亮哥哥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算是吧。

”她眨眨眼：“那他知不知道你喜欢王阿姨家的女儿？”我愣住：“什么王阿姨家的女儿？

”“装傻。”她捅捅我，“就那个长发及腰的姑娘，你不是每次路过都多看几眼吗？

”我老脸一红：“胡说八道。”她哈哈大笑，笑声清脆。那一刻，

我几乎完全相信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傍晚回家时，在胡同口遇到了张亮。“哟，

这就是妹妹啊！”张亮上下打量徐月，“果然和徐佳像，一家子俊男靓女。

”徐月甜甜一笑：“亮子哥哥好，常听我哥提起你。”张亮被叫得心花怒放：“走走走，

我请客吃饭，给你们接风。”饭桌上，张亮讲了我不少糗事，徐月笑得直不起腰。

我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很温暖。有妹妹的感觉，好像不错。饭后，张亮先走了。

我和徐月沿着海河散步。夜色中的天津很美，灯光在水面上摇曳。“哥哥，

你还记得小时候带我来这里放风筝吗？”徐月突然问。我努力回忆，

却想不起来：“不记得了。”她眼神暗淡了一下，又笑起来：“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走到一座桥下，她停下脚步：“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比如，骗了你。”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

笑了：“小孩子能骗大人什么？”她没笑，眼神复杂：“哥哥，

其实我......”话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是局里打来的，绑架案有了突破性进展，

要我立即回去。“我得去局里。”我挂断电话。徐月点头：“快去吧，工作重要。

”我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回头看她：“月月，你刚才想说什么？”她站在路灯下，

影子拉得很长：“没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到局里才知道，

我们在绑架现场发现了新的物证，可能能锁定嫌疑人。忙到凌晨两点，终于有了眉目。

回家时，万籁俱寂。我轻手轻脚开门，却发现徐月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敲门：“月月，

还没睡？”没有回应。我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整齐，似乎根本没睡过。

我心里一紧，打开灯。书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摊开着。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看。

上面是徐月的笔迹：“第十四周，一切顺利。他已经开始接受我。头发样本已采集，

记忆植入进行中。下一步，获取血液样本。组织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我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