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一身反骨嫡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大婚当日被当众退婚，成了全城笑柄。
她悬梁自尽那晚，我正被太子册为太子妃。
众人皆叹我们云泥之别。
无人知晓，嫡姐那封揭露未婚夫通敌的密信，是我递的。
她更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京城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才刚入冬，己是白茫茫一片。
镇国公府西北角最偏僻的院落里，几枝瘦梅探出墙头，花苞紧攥，在凛冽寒气中透着一点孤愤的红。
嫡姐沈清月悬梁的消息，是在太子殿下亲临、内侍监尖利的唱喁声划破国公府上空的同时传来的。
“太子殿下口谕，册镇国公次女沈清霜为太子妃——！”
那一字一顿的尾音，尚未在冰冷的空气里散尽，后院方向就猛地炸开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大小姐……大小姐想不开了！
快来人啊！”
前院宣旨的喜庆，与后院的兵荒马乱，撞在一起，冰火两重天。
我，沈清霜，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袄裙，在满地跪倒的仆从中缓缓抬起头。
太子殿下亲自俯身，虚扶了我一把。
他指尖带着清冷的松木香，目光落在我脸上，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沈二小姐，请起。”
我垂下眼睫，姿态恭顺，任由他将那柄象征着无上荣宠的玉如意放入我手中。
触手温润，却沉甸甸地压着命运的重量。
前厅宾客尚未散尽，窃窃私语声像潮湿的霉菌，在梁柱间蔓延。
“啧，同是国公府的小姐，真是云泥之别啊……谁说不是呢？
沈大小姐号称京城第一才女，今日大婚，竟被永宁侯世子当众退婚，斥其‘德行有亏’，这脸可丢大了！”
“永宁侯世子倒是狠心，听说嫁妆都抬到门口了，硬是给堵了回去，还拿出了一纸休书……哦不，是退婚书！”
“如今太子妃之位己定，还是这个不起眼的次女……沈清月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可不是？
这会儿悬梁，怕是也没脸活着了。”
我捧着玉如意，跟在父亲和太子身后，往后院去。
穿过抄手游廊，能看见嫡姐院门口围满了人。
父亲脸色铁青，碍于太子在侧，只能强压着怒火与惶恐。
母亲——我的生母，那个永远缩在正室夫人影子里的懦弱姨娘，正用帕子捂着嘴，眼泪涟涟，却不敢哭出声。
太子脚步未停，仿佛对那边的混乱浑然未觉，只侧首问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心腹听见：“清霜似乎并不意外？”
我微微屈膝，声音轻柔得像一片雪花落地：“回殿下，嫡姐心高气傲，受此大辱，一时想不开也是常情。
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
可惜她到死大概都以为，是那个她倾心爱慕的永宁侯世子负了她。
可惜她不会知道，那封让她从云端跌落淤泥的“通敌密信”，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世子的死对头手中，又是如何在今日吉时，被当众抖落出来。
永宁侯世子为求自保，只能弃车保帅，将她推出去承担所有罪名。
毕竟，一个“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的未婚妻，是洗刷他自身嫌疑最快的方式。
而这封信的笔迹，模仿得天衣无缝，出自我十年隐忍、日夜临摹嫡姐字帖的手笔。
传递信件的渠道，干净利落，得益于我这些年借着出府上香、采买针线的由头，暗中布下的那几条不起眼的人脉。
经过嫡姐院门时，我脚步未停，眼角余光却扫见了里面的情形。
丫鬟婆子乱作一团，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被人七手八脚地从梁上解下，软倒在地，那抹刺目的红，映着满院素雪，像呕出的血。
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如今鬓发散乱，珠钗斜坠，毫无生气。
我收回目光，指尖在玉如意上轻轻摩挲。
父亲在一旁躬身，对太子赔笑，额角渗出冷汗：“殿下恕罪，小女清月她……实在是家门不幸，惊扰殿下了。”
太子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无人知晓，那封决定嫡姐命运的密信，是我，这个一向被她视作脚下淤泥、可以随意践踏的庶出妹妹，亲手递出的刀。
她更不会知道，这把刀，只是开始。
下一个，就轮到那个高高在上、视我们母女如蝼蚁的镇国公夫人——她的亲生母亲了。
雪，无声地落在我的肩头，带来一丝凉意，却冷却不了胸腔里那簇燃烧了十年的火焰。
我微微勾起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无数往昔被碾碎的声音。
这条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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