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御使府邸的红漆大门庄重恢弘,石狮矗立,却映衬着门前一幕格格不入的凄凉。
一位衣衫褴褛、鬓发斑白的老人正颤巍巍地站在阶下,声音沙哑地恳求:“求求各位爷……我女儿午间还在西市卖药,被李少爷强行带走……说是要纳为妾室……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他话未说完,就被门前一名身着青衣的小厮厉声打断:“滚滚滚!
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御史家门也是你能胡乱攀扯的?
快走!”
言语间竟还动起手来,推得老人踉跄几步,眼看就要跌下石阶——就在这时,一道清朗之声自人群中响起:“住手!”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少年越众而出。
他头戴玉冠、唇红齿白,眉眼间自有一股明亮正气,虽做男装打扮,却掩不住纤细灵秀之气。
她一手扶起将倒未倒的老人,一手横拦,隔开了小厮继续推搡的动作。
“既然你说没有此事,何不坦荡请人进府一看?
这样推三阻西、动手赶人,反倒显得心虚。”
那小厮见她衣着不俗,语气稍缓,但仍趾高气扬:“你又是谁?
御使府邸,岂是你说进就进?”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清亮,毫不退缩:“路见不平,总要有人说句话。”
她侧过身,朝紧随其后另一位青衣少年低语:“小棠,速去大理寺报案,就说这儿有人强抢民女,请他们派人来查。”
青衣少年点头,转身疾步离去——她并不担心小姐安危。
谁不知道将军府的沈微婉自幼习武,身手甚至能与其父过上数十招不退?
寻常家丁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此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窸窣响起:“李家公子平日就横行霸道……抢人姑娘?
像他能做出的事……”不过片刻,一阵整齐脚步声自远而近,有人高喊:“大理寺办案,闲人避让!”
为首者是一名腰佩长刀的捕快,而他身旁则立着一位身着深绿官袍的年轻官员。
那人眉目清峻、身形挺拔,虽神情严肃,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捕快朝沈微婉拱手:“沈兄弟,又见面了。”
随即压低声音:“这位是我大理寺少卿顾昀顾大人——一听是御使府的事,亲自来了。”
沈微婉眼眸一亮,立即行礼:“多谢大人亲临,此事……”她话未说完,便迎上顾昀的目光。
他正静静注视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女儿身份,却并未说破,只是微微颔首。
“是你报的案?”
他声音沉稳,不高却清晰得压得住场面。
“是,”沈微婉不卑不亢,将老人所述又说了一遍,而后道:“御使府坚称无此事,下官……在下以为,唯有请大人调停查证,方可水落石出。”
顾昀唇角微扬,似乎对她险些说错的自称觉得有趣,却只转向门房,语气陡然转沉:“大理寺查案,开门。”
不过半个时辰,真相大白。
少女果然被关于府邸偏院,泪痕未干。
李公子强掳民女、欺压百姓的行径当场被顾昀记录在案,御使虽面色如土,却碍于大理寺的权威与围观众目睽睽,只得放人认罚。
父女重逢,相拥而泣,再三向沈微婉与顾昀叩谢。
沈微婉正要悄悄退入人群,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稳的声音:“姑娘留步。”
她回首,见顾昀稳步走来。
日光斜照在他官袍上,映出几分肃穆,也映亮他眼中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姑娘今日侠义之举,顾某佩服。”
他语气温和,却带一丝调侃,“只是下次报案,不妨首接说‘民女有冤’,大理寺……也一样会来的。”
沈微婉脸一热,心想这人果然早就看穿了自己,却也不恼,反而笑了:“顾大人明察秋毫,微婉佩服。
若天下官员都如大人这般……路见不平之事,就不会那么多了?”
他接话,二人相视一笑。
长安日暮,长风拂过街巷,吹起少年衣摆与少女束起的长发。
一场不平事,终得圆满;而一段相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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