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和一斗怎么认识的

第一章我叫侯阿丑，进杨府那年十四岁，饥荒啃光了家里最后一粒米，

爹娘把我推给人牙子时，反复说 “丑丫头好养活，不惹事”。管家领我见夫人时，

我头埋得快碰到胸口 —— 铜镜里那双眼太小，脸又方得像模子里的面团，

颧骨还突兀地翘着，跟府里那些眉眼弯弯的丫鬟站在一起，活像株长歪的狗尾草。

夫人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冷冷道：“就她吧，送到二公子院儿里，

省得那些俊俏的又被缠上。”我知道二公子杨一奇。府里下人凑在一起嚼舌根，

总说他生得比姑娘还俊，一双桃花眼勾人得很，可脾气却比炮仗还爆。

前个月有个丫鬟递茶慢了，被他一巴掌扇得嘴角流血，隔天就被发卖了。去听风院的路上，

我手心攥得全是汗，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别犯错，别被赶走，好歹有口饭吃。

听风院是真阔气，院角的海棠开得艳，廊下挂着的鸟笼都是鎏金的，二公子斜倚在榻上，

手里把玩着玉扳指，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新来的？先去把院里的石凳擦三遍，

擦不干净别吃饭。”我连忙应了，蹲在地上用布反复蹭石凳，指甲缝边都磨出了血。

可就算这样，错处还是免不了。有次他喝醉了回来，我端洗脸水时手一抖，

溅了几滴在他月白绸缎的衣摆上。他猛地坐起来，一把夺过铜盆就往我脚边砸，

冷水溅了我满裤腿。“没用的东西！” 他眼神里的厌恶像针一样扎人，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我 “扑通” 跪下，

头磕在青石板上 “咚咚” 响，眼泪混着水渍往下淌。我不怕疼，

就怕他真把我赶走 —— 我这样的长相，出去了连给人洗衣都没人要。幸好管事过来劝，

说 “阿丑粗笨，但听话”，他才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出去，别碍眼。

”后来我就更小心了，他心情不好时，我就躲在廊柱后，等他气消了再出来做事。

可脸上的巴掌印还是没断过。有时候他跟朋友赌输了，回来看到我，抬手就扇，

嘴里骂着 “丧门星”。我捂着肿起来的脸，心里没什么怨恨，

只觉得委屈 —— 我没做错事，可我不敢说，只能夜里躲在柴房，对着月光摸自己的脸，

想爹娘说的 “丑丫头好养活”，原来 “好养活” 就是活该受虐。转眼二公子要成婚了，

新娘是茶商沈家的小姐，听说生得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通。府里人都传，

二公子娶了沈小姐，该收心了。我也偷偷盼着，盼他成婚后能温柔些，盼沈小姐能管着他，

我就不用再挨巴掌了。备婚那阵子，听风院天天人来人往。可临近婚事几天，

夫人却突然把院里其他丫鬟都遣散了，只留了我。她坐在正厅里，语气没什么温度：“阿丑，

二公子成婚在即，院里不能留年轻俊俏的，免得惹闲话。以后院里的贴身活，都归你。

”我心里清楚，她是觉得我丑，二公子绝不会对我动心，沈小姐也不会吃醋。

可我宁愿她留着那些丫头 —— 她们在，二公子的气还能分些给别人，

现在我成了唯一的出气筒。可婚期前三天，二公子突然要跟老爷去外地经商。

那天早上他穿着新做的绸缎衣裳，精神抖擞地站在院里，看到我，

皱了皱眉：“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搬行李？”我看着他和老爷坐上马车，扬尘而去，

心里却点不安 —— 他走了，我暂时不用挨揍了，可为什么反而更慌了？没等我想明白，

变故就来了。那天下午我正在扫院子，突然听到府门外一阵喧哗，

一群穿官服的衙役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搜查令。夫人从正厅跑出来，脸色惨白，

指着衙役说 “你们弄错了”，可没人理她。据说是老爷做生意得罪了官府，事闹大了，

收不住了。衙役们翻箱倒柜，把账房里的账本、库房里的字画都搬走了，

最后扔句话说：“明天就要在府门上贴封条了，赶紧走人！”府里乱成一团，

下人们都在收拾东西，也想趁机拿点值钱的。夫人坐在门槛上哭，头发散了也不管。

到了晚上，她就开始遣散家仆，给每个人发了一袋银子。轮到我时，她把银子塞给我，

声音沙哑：“阿丑，杨家败了，留不住你们了，你…… 你另找个好出路吧。

”我捏着那袋银子，沉甸甸的，却没一点踏实感。我在杨府待了四年，就算挨揍，

好歹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现在杨家败了，我能去哪？我犹豫了半天，

还是小声问：“夫人，二公子…… 二公子他在哪？他没事吧？

”夫人听到 “二公子” 三个字，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捂着脸，

哽咽着说：“他…… 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拿着银子走出杨府，

回头看了一眼朱红大门，心里又酸又空 —— 那个总打我的二公子，

那个我盼着成婚的二公子，真的没了吗？我这样的人，连个恨的人都要没了。

第二章离开杨府后，我在城外租了间破屋，屋顶漏雨，墙皮都掉了。

银子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我就去河边帮人洗衣，赚几个铜板买粗粮。大约半个月后，

我正在拧衣服，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阿丑”。回头一看，是府里的冯婆，

还有老爷以前的随从元生。冯婆跑过来，拉着我的手，眼圈通红：“阿丑，可算找到你了！

”我连忙站起来，手里的湿衣服滴了一地水：“冯婆，元生，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和小姐们还好吗？”冯婆叹了口气：“夫人带着小姐们回乡下了，

我和元生就想着来找你。”她顿了顿，推了推元生，“你跟阿丑说吧。”元生低着头，

声音沉得像块石头：“阿丑姑娘，老爷他…… 在牢里没撑住，走了。

二公子…… 二公子逃出来了，可腿…… 腿从大腿根截断了，人也傻了似的，不说话，

也不吃东西。”我手里的衣服 “啪” 地掉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二公子？

那个总穿着绸缎衣裳，风流倜傥的二公子？怎么会断了腿？我想起他以前打我的样子，

想起他砸铜盆时的暴躁。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同情，

是觉得荒唐 —— 那么风光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 他现在在哪？

” 我哽咽着问。“在前面的破庙里，” 元生说，“我和冯婆年纪大了，实在照顾不了他，

你心善，能不能…… 能不能帮衬着照顾几天？”我没犹豫，跟着他们去了破庙。

破庙里到处是蜘蛛网，霉味呛得人难受。二公子躺在一堆稻草上，盖着件破棉袄，

脸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双眼紧闭着。他的裤腿空荡荡的，伤口处的布条渗着血，

一股血腥味混着霉味，让人恶心。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声 “二公子”。他没反应，

像个没气的人。冯婆在旁边说：“他这样好几天了，粒米不进，就躺着不动。”我蹲下身，

摸了摸他的手腕，还有气。我掀开他的破棉袄，看到伤口处的布条都脏了，还在渗血。

我从包袱里拿出之前采的草药 —— 以前在杨府，我总帮厨娘采草药治蚊虫叮咬，

知道哪些能止血消炎。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伤口红肿得厉害，还有点化脓。

我用清水轻轻擦了擦，把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刚要缠新布条，二公子突然动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空洞得吓人，看到我，突然暴躁起来，挥手就推我：“滚！别碰我！

”我没防备，被他推得坐在地上，手蹭到了地上的碎石子，疼得钻心。我看着他，

心里有点委屈—— 我好心给你换药，你怎么还打人？可再一看他空荡荡的裤腿，

我又心软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想打我，也没以前的力气了。我爬起来，

绕到床尾，拿起布条，小声说：“二公子，我不碰你其他地方，就给你缠好伤口，

不然会烂的。”他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屋顶。我慢慢缠好布条，他疼得浑身发抖，

却没再叫骂。接下来该喂粥了，我熬了点稀粥，端到他嘴边，他却猛地挥手，

粥碗 “啪” 地掉在地上，稀粥洒了一地。我看着地上的粥，

心里有点急 —— 再不吃东西，他真的会饿死。我捡起碎碗，重新盛了一碗粥，放凉了，

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二公子，得罪了。”我按住他的肩膀，用勺子舀起粥，

递到他嘴边。他闭着嘴，我就轻轻掰开他的嘴，把粥送进去。他想吐，我就按住他的下巴，

等他咽下去。一碗粥喂完，我累得满头大汗，他却瞪着我，

眼神里满是恨—— 恨自己变成这样，兴许也恨我这个看着他狼狈的人。没过几天，

大公子杨一方找来了。他比以前瘦了好多，头发也白了些。看到二公子的样子，他蹲在地上，

捂着脸哭了。他在破庙里待了一天，把我叫到身边，从怀里拿出几块银子：“阿丑，

我要去外地打点，看看能不能把家里的产业赎回来一些，二公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接过银子，心里沉甸甸的。照顾一个残疾的、暴躁的前主子，不是容易的事。

可我看着大公子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大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公子的。

”大公子走后，冯婆和元生也走了，说要去乡下找夫人。破庙里就剩我和二公子两个人。

我每天给他换药、喂饭、擦身，他还是不说话，有时候会突然发脾气，把我递过去的水打翻，

可我不再怕他了 —— 我知道，他的脾气里，藏着太多的绝望。第三章照顾卧床的人，

最难的是如厕。二公子一开始不肯让我碰，宁愿憋着，直到后来憋得浑身发抖，才肯松口。

我找了个破陶罐，每次帮他的时候，

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 我怕看到他眼里的羞耻和恨，也怕自己的丑脸让他恶心。

有次帮他清理完，我蹲在地上洗陶罐，他突然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你怎么不嫌弃我？”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他还是盯着屋顶，

没看我。我想了想，说：“二公子，我是丫鬟，照顾你是应该的。”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我连自己的长相都嫌弃。一个月后，

大公子留下的银子快花完了。我不能坐吃山空，

就想起小时候娘教我的手艺 —— 编花绳、做花环。每天早上，我天不亮就去山上采花草，

回来编好，下午去城里的集市卖。赚的钱不多，够买粗粮。有次我卖完花环回来，

看到二公子坐在稻草上，盯着门口。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把剩下的一个小花环递给他：“二公子，这个给你玩。”他没接，花环掉在地上。

我捡起来，放在他手边，没说话。我知道，他以前玩的都是玉如意、玛瑙珠，

怎么会看得上我编的草环？又过了几天，天气特别好，阳光照进破庙，暖融融的。

二公子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外面。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想出去。

我找元生之前留下的木板，又求不远处车行里的师傅，给他钉了个简易的轮椅，把他扶上去，

推着他出了破庙。外面的空气很新鲜，路边的野草开着小黄花。二公子看着远处的田野，

眼神里有了点光。可没走多远，

就碰到几个穿绸缎衣裳的年轻人 —— 是以前跟二公子一起赌钱的富家子弟。

其中一个胖公子看到二公子，笑了起来：“这不是杨二公子吗？怎么坐轮椅了？腿呢？

是不是赌钱输了，被人砍了？”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以前多风光啊，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真是笑死人了！”二公子的脸瞬间白了，双手紧紧地攥着轮椅的扶手，指节都泛了白。

我挡在他前面，对着那几个人说：“你们别太过分了！二公子现在身体不好，

你们要是再嘲笑他，我就跟你们拼命！”那个胖公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是什么东西？

一个丑丫鬟也敢跟我们说话？”他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流血了。

另一个人也冲上来，踢我的腿。我忍着疼，死死地护着轮椅，不让他们碰到二公子。

二公子在后面喊：“别打她！有本事冲我来！”可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那几个人打够了，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扶着轮椅，喘着气，

脸上火辣辣地疼。二公子看着我，眼睛通红，突然说：“你叫什么？”我愣了一下，

说：“二公子，我是阿丑啊，以前在杨府给你当丫鬟的。”他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记起来了。”他顿了顿，又说，“你疼吗？”我摇摇头：“不疼，习惯了。

” 其实很疼，可我不想让他担心—— 我这样的丫鬟，疼不疼有什么要紧？回到破庙，

我刚要去拿药，二公子突然说：“扶我起来，我要吃饭。

”我惊讶地看着他 ——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吃饭。我扶他坐起来，盛了碗粥递给他。

他接过碗，自己慢慢喝了起来，手有点抖，粥洒了一些在衣服上，可他没像以前那样发脾气。

吃完饭后，他问我：“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卖那些花草，一天能赚多少？

”我把钱袋给他看：“还有几十个铜板，一天能赚十几个铜板，够买粗粮了。

”他皱了皱眉：“明天别去卖了，你去买些旧棉絮回来，要软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要旧棉絮做什么，可还是点了点头：“好。”第二天，我买了旧棉絮回来，

递给二公子。他接过来放在地上，用手按了按，没说话。到了晚上，我起来给他盖被子，

突然看到他把旧棉絮缠在断腿上，用胳膊撑着身体，一点点地往前挪。他的额头上全是汗，

伤口处的布条又渗了血，可他没停，嘴里咬着牙，像在跟谁较劲。我走过去，

小声说：“二公子，我帮你吧。”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扶着他的胳膊，帮他保持平衡。他每挪一下，都疼得浑身发抖，可他没喊一声疼。

我看着他的侧脸，月光照在他脸上，还是那么俊，只是多了些沧桑。

我心里突然有点敬佩 —— 他不是自弃的人，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重新站起来。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都会缠着旧棉絮锻炼。但他话还是不多。第四章有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