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与朝露相伴

第一章：秋分之别林祐安提出分手的那个下午，窗外的梧桐叶正一片片地坠落，金灿灿的，

带着一种决绝的美丽。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也照亮了空气中那些细微的、无所依凭的尘埃。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青禾，

我们分手吧。”叶青禾正在插花的手微微一顿，那是一支将开未开的白色百合。她抬起头，

没有预想中的惊愕、质问或是歇斯底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

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疲惫。良久，她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温柔的弧度。“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彼此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的涟漪深不见底。

他们太了解对方了。相爱五年，从校园到社会，从青涩到成熟，他们是彼此青春的记忆，

也是融入彼此生命的习惯。林祐安的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那是连续数夜无法安眠的痕迹；他的指节在不自觉地用力，泛着白。而叶青禾，

她的顺从里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或者说，

在等待着某个必然到来的结局。没有追问“为什么”，没有哭诉“我不答应”。

他们只是沉默地对坐着，任由时间在彼此之间流淌，像一条无声的河，隔开了两岸。

他推过去一个盒子，里面是她留在他公寓的一些小物件，一把梳子，几本常看的书，

一条她钟爱的羊绒披肩。“你的东西……”她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冰凉。“谢谢。

”她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那我……先走了。”他送她到门口，

看着她穿上那双米色的平底鞋，背影单薄却挺直。在她转身即将融入楼道光线的刹那，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收回那句混账的话。但胸腔间一阵隐痛提醒了他，

那日益清晰的、来自身体内部的警示，像一颗埋在体内的定时炸弹。他不能，他不能拖累她。

他的未来已经注定是下坡路，何苦让她陪着一起坠入黑暗。门，轻轻合上了。

隔绝了两个世界。林祐安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肩膀无声地耸动。

他口袋里的那张诊断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皮肤，

也烫着他的心——“疑似恶性组织肉瘤，待进一步检查确诊。”而门外的叶青禾，

在电梯下行的密闭空间里，终于允许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从口袋里也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毛糙。那是一家知名肿瘤医院的检查报告单，

上面赫然写着：“影像学提示，胰腺癌可能，建议即刻住院详查。

”她以为他的疏离、他的憔悴、他提出分手，是因为他察觉了她的病。她选择“欣然答应”，

是不想用自己沉重的未来绑架他，是想给他自由，让他去拥有更完整、更轻松的人生。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为对方扛起了命运的十字架。却不知，他们走向的，

是同一个名为“牺牲”的祭坛。第二章：医院回廊的相遇分手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又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冗长噩梦。林祐安住进了市肿瘤医院。

一系列的检查、穿刺、化验，最终确诊了：恶性程度很高的软组织肉瘤，位置不好，

且发现得不算早。医生制定了详细的化疗方案，语气凝重地告诉他，

需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他剃光了头发，为了方便之后的治疗。化疗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恶心，呕吐，食欲全无。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世界依旧喧嚣，

而他的世界，仿佛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他会在深夜因疼痛而醒来，冷汗涔涔，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叶青禾的脸。她过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陪伴？想到这里，心口的痛便超过了身体的痛。

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他需要去另一栋楼做增强CT。穿过连接两栋楼的长长回廊时，

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他低着头，慢慢走着，忽然，

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个身影坐在回廊边的长椅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显得异常宽大，更衬得她身形纤弱。她侧着头，看着窗外一株开败了的玉兰，

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阳光在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跳跃。是叶青禾。

林祐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用力眨了眨眼。那个身影还在，真实得让他心慌。他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

声音干涩得厉害：“青……青禾？”叶青禾闻声转过头。看到他的一刹那，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褪，比刚才更加苍白。她看到他同样一身病号服，

看到他光秃秃的头顶，看到他因为消瘦而越发突出的颧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没有分手后的尴尬。空气中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了，

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所有伪装和谜题。“你……”叶青禾的声音带着颤，

“你也……”林祐安在她身边坐下，距离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混着她一直用的那款橙花香气味的身体乳。这熟悉又陌生的组合，让他鼻尖发酸。

“软组织肉瘤。”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确诊一个月了。你呢？

”叶青禾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轻声说：“胰腺……癌。

比你早一点发现。”沉默。回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轮椅声、低语声，

构成医院特有的背景音。但在他们之间，只有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原来，

那句轻飘飘的“分手”，背后是如此的千钧重量。原来，他们所谓的“为你好”，

竟是这样一场阴差阳错的、巨大的误会。愤怒吗？有的。气命运的无常，气彼此的隐瞒。

但更多的，是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心痛和酸楚。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

却最终让彼此在这条最艰难的路上，独自承受了这么久。林祐安伸出手，颤抖地，

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叶青禾没有躲闪，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下微微动了动，然后，

反手握住了他的。紧紧的，用尽了全身力气。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任何道歉。在这一刻，

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他们依旧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是即将共同面对风暴的战友。

“搬过来吧，”林祐安说，“我的病房是单人间。”叶青禾抬起头，泪光在眼眶里闪烁，

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第三章：向山海的逃亡叶青禾的病情不容乐观，

胰腺癌素有“癌王”之称，她的化疗方案比林祐安的更为猛烈。几次治疗下来，

她呕吐得厉害，原本就纤细的身体更是瘦得脱了形。林祐安的情况稍好一些，

但化疗的折磨也同样刻骨铭心。他们像两个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取暖的旅人，

在充斥着药水味的白色病房里，艰难地汲取着一点点微光。他会在她呕吐时，

笨拙而坚持地扶着她，为她拍背，递上温水。她会在他在深夜里因疼痛蜷缩时，

用那双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哼唱他们大学时都爱听的那首老歌。

日子在痛苦的间隙里，偶尔也会透进一丝甜。他们会分享同一本书，

讨论里面的情节；会挤在病床上看一部老电影，

为虚构的人物命运唏嘘；会聊起大学时的糗事，聊起第一次牵手时他手心的汗，

聊起她生日时他笨手笨脚做的那碗长寿面……但死亡的阴影，如同窗外日益寒冷的天气，

一步步紧逼。一天，叶青禾做完一项检查后，情绪异常低落。她靠在床头，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说：“祐安，我不想死在这里。”林祐安心中一震。

“我看了很多关于濒死体验的书，”她的声音飘忽，“他们说，人最后失去的，是听觉。

我怕……我怕最后留在我脑子里的，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只有护士查房的脚步声。

我想记住点别的……比如，风吹过松林的声音，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她转过头，看着他，

眼里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渴望：“我们逃吧？就一段时间。去看看山，看看海。

然后……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这个提议疯狂而不切实际。他们的身体状况，

需要持续的治疗，需要医生的监控。林祐安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有着生命最后阶段迸发出的、纯粹的光。他无法拒绝。“好。”他说，毫不犹豫。

他们开始秘密地规划这次“逃亡”。说服医生并非易事，他们几乎是恳求，

签下了一系列免责声明，承诺会按时回来继续治疗，并且带足了必要的药物。

主治医生看着这对年轻人，最终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中，选择了妥协和理解。第一站，

是城外一座有名的山。深秋时节，层林尽染，红叶似火。他们坐缆车上到半山腰，

然后沿着平缓的步道慢慢走。叶青禾的身体很虚弱，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息。

林祐安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半是支撑，一半是依靠。山路崎岖，

石阶上落满了厚厚的梧桐叶和银杏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秋天最后的私语。

阳光透过稀疏的、已呈金黄色的叶片缝隙洒下来，光影斑驳陆离，如同碎金一般铺满了小径。

空气清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芬芳，深深吸入肺腑，

仿佛能将积郁在胸口的药水味都涤荡干净。“你看那棵树，

”叶青禾指着一棵虬枝盘曲、挂满红色祈福丝带的古树，眼中流露出孩童般的好奇与赞叹，

“它在这里站了几百年，看了多少日出日落，听了多少人的心愿啊。

”林祐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微笑着说：“我们把我们的愿望也系上去吧？

”他们在旁边的小摊买了红色的祈福带，借了笔。背对着彼此，认真地写下心愿。

林祐安写的是：“愿青禾无忧，来生顺遂。”叶青禾写的是：“愿祐安康，喜乐平安。

”他们将祈福带并排系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两条红色的丝带在风中紧紧依偎，翩跹起舞，

像两只纠缠的蝶。登上山顶的那一刻，视野豁然开朗。群山连绵，如绿色的波涛涌向天际，

云雾在山腰间缭绕，宛若仙境。极目远眺，天地广阔，个人那点悲欢、那点病痛，

在造物主的宏大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叶青禾张开双臂，任由山风鼓起她宽大的外套，

像是要乘风归去。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仿佛要将这整座山、整片天空都收纳进自己孱弱的身体里。“真好，”她轻声说，像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