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马车猛地一颠,伴随着车夫长长的吆喝声,姜晚凝的额头狠狠撞在了车厢壁上。
“嘶……”好疼。
这股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我不是死了吗?
被我那好母亲、好兄长、好表妹联手灌下毒酒,扔进火场,活活烧死在了我自己的院子里。
那种烈火焚身、五脏六腑都被烧成焦炭的痛苦,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梦?
姜晚凝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略显陈旧的马车车厢,身旁是她从江南带回来的贴身丫鬟,绿萼。
绿萼见她醒了,一脸担忧地凑过来:“小姐,您醒了?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您这几天在路上总是睡不安稳。”
姜晚凝没有回答,她的大脑一片轰鸣。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那双虽然有些粗糙但完好无损、白皙纤长的手,而不是被大火烧得蜷曲焦黑的枯爪。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平滑的,没有被烈火吞噬的狰狞。
她真的……活过来了?
“绿萼,”她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嘶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们到哪儿了?”
“小姐,现在是启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七。
咱们刚过京城外的十里亭,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侯府了。”
绿萼一边回答,一边给她递上一杯温水。
启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七。
姜晚凝的心脏狠狠一缩。
是了,就是这一天!
她十六岁这年,被从江南接回京城,回到那个她阔别了十年的镇南侯府。
前世的今天,她就是这样怀着对亲人的无限憧憬和忐忑,回到了侯府。
可等待她的,不是亲人的温情,而是无尽的羞辱和冷遇。
她那个高贵雍容的母亲林氏,拉着她那位才貌双全的表妹姜月华,满眼嫌弃地看着她,说她举止粗俗,上不得台面。
她那个一向被她视为偶像的兄长姜文轩,更是毫不掩饰地厌恶,骂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配做他的妹妹。
就连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镇南侯姜鸿远,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那个众星捧月的假千金——姜月华。
原来,她这位“表妹”,才是母亲和兄长心中的“掌上明珠”。
而她这个真正的侯府嫡女,不过是个碍眼的多余人。
为了得到家人的认可,她傻傻地听从母亲的话,学规矩、学礼仪,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侯府,甚至为了给兄长铺路,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去求那个她根本不愿意见的人。
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姜月华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嫁衣,嫁给了本该属于她的未婚夫。
换来的是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母亲、兄长和姜月华联手毒杀,尸骨无存!
“我那好母亲……林氏……”姜晚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原来,姜月华根本不是什么表妹,而是母亲林氏与人私通生下的女儿!
为了让自己的私生女名正言顺地享受荣华富贵,她竟狠心将刚出生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自己,丢弃在江南!
若不是祖母病重,日夜念叨,派人寻访,她恐怕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可笑她前世还以为,母亲对她的冷漠,只是因为她长在乡野,不够优秀。
她拼了命地想讨他们欢心,却不知自己只是在与虎谋皮!
恨!
滔天的恨意像是要从胸腔里炸开!
“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您的脸色好难看!”
绿萼被她眼中迸发出的骇人恨意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发抖。
姜晚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现在不是恨的时候。
前世的她,就是这样满心期待地回到侯府,然后一头扎进了那个精心为她准备的陷阱里,蠢得无可救药。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个所谓的“家”,根本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她现在回去,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只会像前世一样,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停车!”
姜晚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
“小姐,这……这就快到府门口了,怎么停下了?”
绿萼满脸不解。
姜晚凝掀开车帘,看着不远处那隐约可见的“镇南侯府”的牌匾,眼神冰冷如霜。
回去?
不。
她要先为自己找一个最大的靠山!
一个能让侯府那群人,见了她都必须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的靠山!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京城另一个方向——那片金瓦红墙的巍峨宫殿。
前世,她死后,灵魂飘荡在京城上空,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一个,就是关于当今太后。
太后是摄政王的生母,也是她名义上的祖父——老镇南侯的嫡亲表妹。
在她刚出生时,太后还曾抱过她,夸她有福相。
只是后来她“丢失”,这份情谊才渐渐淡了。
但这份血缘和旧情,就是她此生最大的筹码!
“绿萼,我们不回侯府。”
姜晚凝放下车帘,语气平静得可怕。
“啊?”
绿萼彻底懵了,“不回侯府?
那我们去哪儿啊小姐?”
姜晚凝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凑到车夫旁边,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地址。
“去……东城,柳叶巷,找李公公的私宅。”
车夫大吃一惊,手里的马鞭差点掉在地上。
李公公?
哪个李公公?
整个京城,能被称为“李公公”且家住东城柳叶巷的,只有当今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心腹大太监——李德全!
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小姐,不回自己的家,却要去拜访太后身边的大红人?
这简首是疯了!
“小姐,您……您没说错吧?”
车夫结结巴巴地问。
姜晚凝没有解释,只是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到车夫手里。
“按我说的做,到了地方,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若是多嘴……”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后果自负。”
那冰冷的语气,让车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姜晚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的惊疑瞬间被贪婪和恐惧所取代。
他一咬牙,猛地一甩马鞭,调转车头。
“好嘞!
小姐您坐稳了!”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划过一个弧线,朝着与侯府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绿萼在车厢里被晃得东倒西歪,她看着自家小姐平静而冷漠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她感觉,从刚刚那个噩梦中醒来之后,小姐……好像彻底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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